父親的意思。
”
“去廣西?是跟拜上帝會有關嗎?”
“剛才在房裡說了,拜上帝會或許會改變世道,父親對此深信不疑。
”
“你這麼确信?”
“我确信。
”
“這麼一個基督教組織,能奪取天下……”理文說到這裡,也朝四周看了看。
“能不能奪取天下還不敢說。
不過,我确信一定會震撼天下,改變世道。
”
“哥哥來日本前見過父親嗎?”
“沒有,是溫章跑來蘇州告訴我父親的意思的,他還叮囑說他是原封不動地口授父親的話。
”
溫章是協助連老爺子創建金順記的大掌櫃溫翰的兒子,今年不到五十,但已繼承其亡父的地位,擔任金順記的大掌櫃。
這人絕對可信,他說是口傳父親的話,就一定千真萬确。
“廣西是中國的邊境之地,從這樣的地方開始撼動天下?幾千人在偏僻的鄉村不算少,但從全國來看,就……”理文歪着腦袋,感到懷疑。
“薩摩也遠離日本的中心,是最南端的邊境……看來父親是希望這些邊境力量能改變這兩個國家啊!”
“會有怎樣的變化呢?”
“不管怎樣變化,父親認為總歸要比現在好。
”
“是呀!”在理文看來,父親在本質上是個舊事物的破壞者。
“剛才我在屋子裡說去桂平西玲那兒是請安問好的,其實不是,我是按照父親的意思,向西玲傳達今後的方針的。
”
“今後的方針?”
“對。
馮雲山已經被釋放,應該暫時冷靜一下。
今後情況會更複雜,西玲一個人應付不了。
把你派去和拜上帝會保持密切聯系,讓她暫時别和他們接觸。
”
“要我和拜上帝會保持密切聯系?”
“沒錯,所以你必須去廣西。
雖然不急于一時,但也不能太慢了。
”
“薩摩的工作怎麼辦?”
“薩摩和琉球的工作我來接管。
我剪掉辮子,其實就是這個目的。
再休息幾天,就得交接工作了。
”
“父親還是和過去一樣!”
不滿和滿足兩種情緒在理文心中交替着。
他不滿的是自己就像棋子,被父親随意驅使,明明自己已經是二十九歲的成人了。
但他這次能夠承擔重大任務,他對此倒是很滿意。
拜上帝會能不能奪取天下姑且不論,起碼父親預計它會震撼整個中國。
父親要他和這樣一個組織保持“密切聯系”,恐怕既指經濟上的資助,也指為這個組織出謀劃策。
理文暗想,父親最初可能是想把這工作交給哥哥的,但一想到任務太重就改變了主意擔。
雖然薩摩和琉球的工作也很艱巨,但已經由他踏出了一條路,和島津的負責人談判,應該還不至于難住畫家哥哥。
遠處傳來女人嬌滴滴的說話聲,夾着三味線的琴聲。
風不知何時停了。
理文渾感到渾身都在冒汗,不隻是因為風停了,還因為接到新任務情緒激動。
“哥哥也要把廣西的工作交接給我啊。
”
“父親如今應該在廈門,你可以到那兒去問他。
至于廣西當地的情況,西玲很清楚。
對了,來日本前在甯波聽溫章說父親似乎有點擔心。
”
“擔心什麼?”
“首先是父親的莫逆之交、人稱‘天下大俠’的王舉志先生已經不在了,因此父親和各地幫會組織的聯系比以前弱了。
”
“是嗎?父親是要把各個幫會組織和拜上帝會拉到一起吧。
”
“其次,洪秀全為營救馮雲山去了廣州後,一直沒回紫荊山。
馮雲山也跟着去了廣州。
盡管這兩件事并不相幹,但父親擔心兩巨頭都不在會出問題。
”
“想來當地的大地主和當權派早就盯上他們了,說不定會趁着兩巨頭不在把他們搞垮。
”
“有這方面的擔心,不過留在紫荊山的頭目中也有能幹之人。
有個叫楊秀清的幹得很出色。
父親擔心的或許是這些留下的人太出色,以至于一個系統變成兩個系統……總之,廣西那邊的工作是非常艱巨的。
”
哲文正低聲說着話,突然被一個尖細的女人的聲音壓住了:“誰?是哲文先生嗎?剛才我回到您那兒去了。
”袖若在打着燈籠的侍女陪伴下朝他們走來,燈光照在她腳下,她的腳步有些搖晃。
哲文匆忙在理文耳邊道:“我再跟你說幾句。
拜上帝會一開始就不是一般的宗教團體,他們早就決心要造反,起碼上面的頭頭是這樣打算的。
換言之,你也要去造反。
你要有思想準備。
”
“明白了。
沒有什麼可怕的。
”
“好!好!”哲文邊說邊從弟弟身邊走開,迎着袖若道,“你真快呀!”
“到各個屋子裡去隻是盡盡人情。
卻被他們灌了不少酒。
”
“再上我屋裡坐坐吧,再喝點兒,反正時間還早。
”哲文回頭對弟弟說道,“回屋去,咱們痛痛快快地喝幾杯。
”
那一點微亮的月光,又被雲層遮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