沖到岸邊去吧!”理文提議道。
“隻有這麼幹了。
”同船軍官同意了理文的意見。
當南王轎子在岸上落地時,前方樹林中突然發出一片呐喊聲。
敵人露面了。
“不行!”連理文向周圍看了看,船已擱淺了,往回走是不可能的。
“上東岸!上東岸!”遠處的喊聲傳進了理文的耳朵裡。
是楊秀清。
理文終于發現了戰場上的不協調,楊秀清的喊聲給了他啟發。
四散逃奔的太平軍,有的遊向東岸,有的登上西岸。
但卻隻有西岸有炮聲、槍聲和呐喊聲,東岸寂靜異常,也許隻有西岸有伏兵。
“是湘勇!人不多!”楊秀清不停地叫喊着,沉着,冷靜。
“那支軍隊确實很強,不過人數不會太多。
”理文明白了。
湘勇在永安損失很大,短短時間内,江忠源不可能招募很多的人。
“不要害怕!”理文向周圍的将士們大聲喊道,“敵人不多,東岸都沒有人。
炮彈大概也隻是最初準備的那麼幾發,不會再開炮了!我們要沉着!”
敵人好像對落進圈套的獵物有點不知所措。
理文正在考慮自己該怎麼辦,突然,南王的轎子橫倒在他面前。
他揭開轎簾喊了一聲:“南王!”轎裡沒有應聲,但傳出了呻吟。
“還活着!”将士們也清醒過來,幫助理文把轎子放正。
“抱出來!”理文用命令的語氣道。
“該怎麼辦呀?”
“把沖到岸上來的那塊大木闆給我找來!把南王放到木闆上,一定要到東岸去。
我們保護着南王遊過去!”
東岸太平軍此時終于鎮靜下來,開始對西岸的湘勇還擊。
“對手和自己一樣艱辛。
”這是常識,也是真理。
江忠源向和春送去了“飛函”(火急公文),要求他向蓑衣渡東岸出兵。
可是,和春并沒有派兵。
“指揮作戰的不是别人,是我!”面對飛函,和春一邊用鞭子敲桌子,一邊大聲喊道。
向哪兒出兵,出不出兵,一切都要依他的意見來決定,他不能受别人指使。
在和春看來,江忠源這個非正式軍官,正在多管閑事。
“我們的兵力有限,怎麼能把重兵調到那種地方去!”和春把鞭子扔到了牆腳。
把兵力調到蓑衣渡東岸,若因此給予了太平軍沉重打擊,那功勞歸誰呢?作戰計劃的制訂者是誰?北京将怎樣判斷呢?和春在腦子裡飛快地衡量了這些利害關系,到底沒有派兵。
江忠源在蓑衣渡等了又等,仍不見桂林兵的影子。
他的兵力很少,正考慮勉強分一些兵力到東岸去,太平軍已經出現了。
楊秀清是天才的軍事家,一看伏兵進攻的情況,就明白了敵人的内情,所以他始終沉着冷靜,一登上東岸,立即指揮對西岸敵人的進攻。
不過,太平軍在蓑衣渡的損失是很大的,可能是舉兵以來所遭受的最大損失。
連理文拼命地劃着水。
四周不斷掀起一股股大大小小的水柱,看來敵人的射擊目标逐漸集中了,一股小水柱帶着尖利的響聲,在他的身邊騰起來。
“再鼓一把勁兒!”江岸就在眼前了。
他擡起頭。
飄揚的天王旗進入了他的眼簾,看來洪秀全也平安上岸了。
他朝木闆瞅了瞅,但他那個角度隻看得到南王的腳。
晃動得太厲害,會不會影響南王的身體呀?理文擔心起來。
他的記憶到這裡就中斷了,他隻記得右肩上一陣劇痛。
之後,就是夢,奇怪的夢。
他在空中飛。
人怎麼能在空中飛呢?一定是什麼地方弄錯了。
對!不是在空中飛,是在江裡遊水。
可空中和江中大不一樣呀!
星星閃爍。
哪裡會有這樣怪的事呢?不是星星!那麼是什麼呢?是什麼?
對!是水柱,是“噼啪噼啪”的水柱!
身子在空中飛,到處都是星星。
江到哪兒去了呢?水柱呢?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他想喊,但出不了聲音。
他拼命想喊出聲音。
星空的一角好像慢慢地亮起來——但還是出不來聲音。
不過,慢慢亮起來,這可是好兆頭。
江水、水柱很快就會出現的吧!
對,再鼓一把勁兒,一定會出聲音的。
“不要緊吧!”——這是女人的聲音,熟悉的聲音。
“果然是……”他蘇醒了過來。
那是新妹的聲音,理文慢慢睜開了眼睛。
這地方其實并不那麼明亮,但卻叫理文感到刺眼。
“啊呀!醒了嗎?”一個女人在瞅着自己,他清楚地聞出了女人的氣味。
“新妹!……”他說出了聲音。
“啊呀!認出來了?認出我啦!……真的!在叫我哩!”新妹的聲音顫抖着。
另一個女人走了過來,但理文不知道她是誰。
許許多多的回憶潮水般湧進他的腦子。
“南王怎麼樣了?太平軍?這兒是……?”他的聲音微乎其微。
新妹把臉湊了過來。
“太平軍三天前到南邊去了。
天王、東王、西王……還有北王都……”
理文體力恢複後,新妹才告訴他,南王在渡江時中彈死了。
“還跟着太平軍去嗎?”在理文醒過來兩天後,新妹撫摸着他的額頭。
“去!還跟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