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過這種信。
有一段時間,甚至還有來自全國反核反核電運動組織的大量書信湧來。
看來是有人冒用九谷賢次和安惠的名字發信指責活動家們。
為了解除誤會,九谷夫妻還給所有地方都發去了親筆信,希望今後能将這筆迹作為參考。
可騷擾仍在一個勁地升級。
亵渎九谷一家隐私的傳單竟有好幾次就散發在附近。
诋毀安惠跟男性反核電活動家進情人旅館的造謠傳單,甚至一度大範圍地塞進一般家庭的郵箱。
其間那些騷擾的信件和包裹仍照樣寄來。
有一次,他們甚至收到一盤竊聽他們家電話的磁帶。
最令夫妻倆受打擊的是獨生子良介的照片被寄來,似乎是在放學回家的路上被偷拍的。
在接連的精神打擊下,安惠最終身心俱疲住進了醫院。
而良介似乎也遭受着孩子特有的痛苦。
于是九谷賢次決定在騷擾平息之前先把兒子寄放到妻子的娘家。
嫌犯顯然是對九谷夫妻的反核電運動抱有反感的人。
九谷賢次向警方報了案,還在一些集會上講述了這件事,并聲稱決不向這種卑劣的手段屈服。
三島想起從九谷家郵箱溢出來的大量郵件,那恐怕全都是惡意郵件吧。
聽說了這件事之後,三島去見了九谷賢次。
時間是星期六的白天,九谷正準備去妻子的娘家見兒子。
戴着金邊眼鏡、休息日也留着整齊的三七分發型的九谷,給人一種一本正經的銀行職員的印象。
但三島聽說他在食品進口公司上班。
九谷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可聽到三島誠懇地說明來意後,就逐漸放松了警惕。
對于智弘可能是不堪欺侮被逼自殺的推測,他也深表贊同。
“這種事倒是有可能。
我們根本就無意攻擊那些從事核電工作的人,可孩子們不一樣,他們是無論如何都要分出敵我啊。
”接着,他換了種口氣繼續說道,“可如果據此就認為我家的良介參與了校園暴力,那恐怕太武斷了。
我這麼說您也許不相信,不過,我家孩子是不會做那種事情的。
”
一個父親這麼說是理所當然的。
三島也并沒有讓他認罪的意思,他隻是想了解一下他們都是什麼樣的人。
于是,三島就九谷夫妻加入反核電運動的契機進行了詢問。
“簡言之,大概就是切爾諾貝利吧。
”九谷說道,“由于從事食品進口,當時我們深受打擊,根本就不知道究竟什麼東西吃着才放心。
在此之前,在外國的食物上也曾産生過麻煩。
不過,那都是暫時性的影響,隻要縮小産地範圍、限定種類還是能克服的。
核輻射卻不同,對所有食物都會有影響,而且不知會持續多長時間。
當時我就想,如果放任不管,它最終會消滅人類。
”
談話内容本身并不新奇。
但聽他那麼滿腔熱血地宣講,連三島都深受感動,原來世上還真有一些人在認真地擔心未來啊。
從他的态度看,不像是為了獲得自我滿足而故作姿态。
談話期間,電話響了好幾次。
奇怪的是,九谷毫不理會,根本就不想接。
三島詢問理由,九谷浮起疲倦的微笑說道:“反正都是些騷擾電話,大概知道星期六我會在家吧。
妻子或兒子有事的時候都是打傳呼的。
”
他說電話已經設成了錄音狀态,當然,即使重放一下似乎也不會有正經内容。
“真不方便啊。
”聽三島這麼說,九谷回答說已經習慣了。
最後三島請求見一下良介,有一些話必須當面問才行。
可九谷拒絕了。
“你的心情我理解。
我若是處于你的立場,肯定也會提出同樣的要求。
不過抱歉,我不能讓你見良介。
”
“哪怕隻一會兒也行啊。
”
即便如此,九谷的态度仍未松動,接着便說了這樣一件事。
“事實上,那孩子現在不是正常狀态,發不出聲音了。
有一次,他一個人在家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似乎聽到了一些恐怖的事情。
從那以後他就對電話産生了恐懼,半夜裡電話突然響起的時候他就會痙攣。
因此,還是以後再……”
話都說到這種地步了,三島也無法再強求。
最後,九谷突然說了這麼一句——為什麼會存在核電站這種玩意兒呢?
我想是因為很多人需要吧——三島如此說道。
九谷略微露出不悅的神色。
此後,三島的心情發生了變化。
當然也并非同情九谷良介,想原諒他對智弘所做的事。
首先,并沒有證據表明九谷良介就是欺負智弘的主犯。
并且,他覺得究竟有誰加入了欺侮行為也并非什麼大問題。
三島開始覺得,良介的痛苦和智弘之死恐怕都源自同一原因,他們都是受害者。
那麼,這危害的根源又在哪裡呢?
于是他想起為調查校園暴力走訪智弘以前的同學時的情形。
他們那面具般的面孔又在眼前出現了。
他發現,那面孔并非孩子們獨有。
好多人長大成人後,仍不肯放棄那面具。
不久,他們就形成了“沉默的群體”。
三島認為自己得到了答案。
毋庸置疑,智弘就是被他們殺死的。
真正的戰鬥就是由此開始的。
三島繼續思考,自己必須做點什麼才行。
可是又能做些什麼呢?恐怕連向那些沉默群體的可怕面具丢一塊石頭都做不到吧。
跟雜賀勳邂逅恰巧就是在這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