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我搖搖頭,“她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
“哦。
原來她打算瞞着你,自己處理這件事情。
”宮前先生懊悔地咬着嘴唇,“那麼,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件事在學校裡傳得沸沸揚揚了。
”
“在學校裡?”
宮前先生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然後長出一口氣。
“真是難堵悠悠衆口啊。
你聽到了傳言,立刻趕到我家來了?”
“是的。
雖然起初也多少有些遲疑。
”
我的回答似乎在他的預料之中,他點點頭。
“坦白地說,我也期待有人主動站出來,因為我們不希望演變成我們查到那個人再去質問對方。
對方如果是個懦弱小人,不僅我們會心生不快,對由希子來說也太不幸了。
”
宮前先生的話句句在理,我一時無言以對。
隻不過确認了一點:自己今天所為并非錯誤之舉。
“但說心裡話,我們也曾預想沒有人來承擔責任。
因為這需要有相當強大的心理準備和勇氣。
而且,如果默不作聲,蒙混過關的概率很高。
如果坦白,反而不得不承擔莫大的風險。
盡管如此,你還是站了出來。
正因為我理解在下這個決心之前要經過怎樣的心理鬥争,所以才認為你的舉動值得肯定。
由希子的男友是你這樣的青年,我感到非常欣慰。
”
他繼續說道:“不過,希望你可以理解我們不會因此而原諒你。
對于我和内人來說,由希子是我們的掌上明珠。
我們憎恨導緻她離我們而去的一切。
如果讓你來說,恐怕事故和你沒有直接聯系。
不,或許該說,客觀上也的确是那樣。
但在由希子去世後,在我和内人邊哭邊詛咒的話裡,很大程度上都是在針對那個讓我們的孩子懷孕的人。
”
我低垂着頭,仔細傾聽。
那平靜的語調裡充滿與暴跳如雷截然不同的威力。
“你……”宮前先生說道。
我擡起頭。
他咽了一下口水。
“對由希子認真到什麼程度?”
“什麼程度……指的是……”
“就是有沒有考慮過将來?”
我深吸一口氣,将它頂在肺裡思考,待吐出時,答案已了然于胸。
“盡管不是很具體,但确實考慮過。
我想和她……”我舔舔嘴唇,“永遠在一起,一生一世。
”
“是這樣啊。
”他滿意地說出這麼一句,但依然保持着嚴峻的表情,“你也沒想到她會懷上你的孩子吧?”
這問題很尖銳。
“是的。
”我答道。
“既然如此,為什麼要……”宮前先生抓着桌子邊緣,憤怒透過他手上一根根的青筋暴突起來,“為什麼不能等到再長大一些……為什麼不能等到将來都确定下來的時候?”
我默不作聲,在心底反駁道:假若真心相愛,絕對會情不自禁。
但我沒有權利講這樣的話。
宮前先生久久地怒視着我,那視線用額頭都感受得到。
我始終盯着桌子。
過了一會兒,宮前先生喃喃道:“我想發洩的……姑且到此為止。
”
我擡起頭。
他喝完剩下的咖啡,微微搖搖頭。
“我本想罵得再狠一點,但逐漸覺得那麼做也是徒勞。
不管做什麼,由希子終究是回不來了。
況且你也因由希子的去世而傷心不已,再多加責備一個痛苦的人,我們也于心不忍,特别是面對你這樣表現出誠意的人。
”宮前先生摩挲了一下臉頰,拿起放在桌上的賬單,剛要站起身,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望着我說,“聽内人的意思,你好像有事要問我們?”
“嗯,是的。
”我說,“我想知道事發前學校方面是怎樣介入的。
不知道您是否了解這方面的情況?”
一瞬間,宮前先生深掩在鏡片後面的眼眸中閃現出幾絲與之前不同的光芒。
他像是要看穿我内心似的注視着我。
“你确實什麼都不知道?”
“隻是聽說,似乎學生指導部的老師和由希子在一起。
但我不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
“哦。
由希子懷孕的事鬧得沸沸揚揚,那件事卻沒有傳開啊?”
“如果知道些什麼,能不能麻煩您告訴我?”
宮前先生凝神注視着我,随後點了點頭。
“好,那我就告訴你。
”他又坐回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