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我們再悄悄地去。
”
楊素擔心的是皇帝在外搗蛋,欲對他不利。
現在聽說禁衛由自己的家将負責,就不像有埋伏的樣子,而且,最重要的是皇帝自己也伴随着一起去,楊素是最放心不過了,一有風吹草動,先執下皇帝為質就行了。
對這位皇帝,楊素可吃定了,别看年紀大他三四倍,但楊素一把,可以把皇帝提起來。
個子既小,身材又矮,無拳無勇,一付病容,此起楊素來,什麼都不如,因此楊素已然動心,但仍沉吟道:“老臣去一趟當然是可以的,但不知有沒有用。
”
皇帝歎了口氣:“不管有沒有用,總得試一下,這件事隻有國公為朕分憂了,即或東嶽不肯因循,也叫他作個交代,究竟要如何。
常此以往,睡不交睫,朕實不堪其擾。
若是沒辦法,朕隻有行碟天庭,請求作一公平判決了。
”
楊素一聽可急了,因為弑殺先帝是他下手的,由於事态緊急,他并沒有跟楊廣商量過,雖是完全為了楊廣,但這件弑君案,楊廣可沒有參預密謀,嚴究起來,楊廣隻是事後未加揭發追究而已,行兇的人可是他。
人可欺,鬼神不可欺,此事若是上達天庭,他楊素的罪孽可重了。
楊素戎馬一生,孑然一身,無牽無挂,年逾九十,實在已沒什麼可怕的了,唯一可懼者就是冥譴。
因此他連忙制止了皇帝道:“老臣今天就伴陛下去一趟,好歹要弄個結果出來。
東嶽若是不講情面,老臣拼擔個不是拆了他的廟宇,叫他無處安身去!”心裡一急,本性就流露出來了:威脅、利誘,甚至於耍賴撒潑等流氓手段,也都不惜使用了。
皇帝被楊素留下小聚,因為兩個人都沒有享樂的心情,所以并沒有大張筵席,隻是準備了幾樣菜,對酌而已,而且把侍候侑酒的美女都免了,成了一次真正的清談。
談話的内容倒大部份是國事,楊素問,皇帝答,楊素說,皇帝聽,兩人之間的關系雖很密切,但卻是以楊素為主。
每次的國事商詢,都是這種情形,不過,這倒是皇帝可以忍受的,因為皇帝不懂軍事,而楊素卻是權威,他的意見與決定都極為正确,而且是别人無法更易修正的。
自從楊素在家中遇上了刺客之後,即已托病不朝,皇帝遇上了非相詢不可的大事,隻有移樽來求教,不過皇帝的态度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和順而巳。
這又使楊素有點疑心,他知道李靖夫婦還在長安,所以立即着人去通知,要他們幫忙負責一下東嶽廟的警衛工作,而且也就這件事徵詢一下他們的意見。
李靖接到消息後,倒是無法拒絕,楊素的存在,對自己是有利的,因為神龍門的一切活動,都可以藉楊素的名義而得到公開的庇護,再者,楊素對他們夫婦二人也實在不錯,這個忙無論如何是要幫的。
李靖把得力的人手都密布在沿途以及東嶽廟的周圍,以各種身份掩護,卻看不到一絲異狀。
李靖夫婦則帶了薛飛霞與董輕雲進入到廟裡,那兒也很平靜,有幾千名道士火工等,看來也是安份的出家人。
主持道長叫李淳風,生得仙風道骨,頗有點道行似的,李靖跟他談了一下,知道他與自己的摯友狄去邪同出一師,李靖說了自己與狄去邪的交情與關系,大家顯得很融洽。
李靖見時間差不多了,才告訴他說:今晚越國公楊素可能會伴随王駕前來進香。
李淳風似乎不怎麼驚訝,笑笑道:“貧道在數日前早有預感,知道今日會有貴人降臨,所以一大早,即已命廟中弟子将各處打掃乾淨,焚香以待了。
”
李靖倒是有點意外地道:“道長既有善知未來禍福的神通,弟子想請教一下:今日之吉兇如何?”
李淳風笑道:“施主若詢本身之體咎,貧道可以奉告的,是大吉大利。
”
“弟子問的不是自己,而是問越公。
”
李淳風道:“無兵刀血光之險,否則貧道可擔不起幹系,一定早就設法禳解了。
”
“其他方面的驚險呢?”李靖繼續追問。
李淳風反問道:“施主是指那方面?”
“弟子無法取決是那一方面,凡是能使人生命發生危險的遭遇或驚吓都可以算在内。
”
“這個貧道就無法預測了。
貧道的蔔象隻能測知今天不會有兵刃刺客之厄,卻無法看到一個人的内心去。
”
李靖道:“為什麼要看到人的内心去?”
李淳風道:“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凡是到東嶽廟來燒夜香的人,多半是做了虧心事的,前來祈求諒解免禍的,鬼神有莫測之杌,他們會遭到什糜貧道實難預料。
”
李靖不禁暗中佩服,這道士的确有些神通,他竟能大緻料到楊素等人會來求祈什麼,因此誠敬地問道:“東嶽所掌乃人生之善惡休咎,人未蓋棺,難作定論,冥報豈能及於生前?”
李淳風笑道:“這是一般人的情況,至若巨奸大惡之徒,作惡多端,罪大惡極,偏又陽壽未終,便等不及至其死後,生前施報亦屬有之。
如有人遍體生惡瘡,呻吟床榻,竟日不得安,痛澈心骨,膿臭溢室,即所謂刀劍地獄,至若婦人染血崩之疾,終日沉淪於血污之中,是即受難於血污地獄之中。
”
李靖被他說得有點毛骨悚然,因為他邊說邊指:手指所及,即為兩廂各處地獄,光線陰暗,鬼卒兇睛陂然,漸有深意,此刻尚是白天,若是黑夜來此,定又恐怖多倍。
因而問道:“生前之冥報,都是假疾病而行之嗎?”
李淳風道:“天心沓沓,玄妙難測,會以各種方法以彰其徵,卻是無法預料,但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也是信而有徵的。
”
“這是無法預防的了?”張出塵問出了地最迫切的問題。
李淳風笑了一笑回答道:“未知其來,欲防無由,最好的辦法,莫過於端正行止,問心無愧,自然百邪不侵。
”
張出塵默然,夫婦二人退到廟外,準備前來迎迹揚素。
楊素與湯帝在薄暮中乘馬來到的,李淳風出來相迎,也僅是薄施一禮,揖而不跪,楊素因為對出家人一向禮敬,并不在意,皇帝心中則不高興了。
因為皇帝已經得到宇文化及的先容,知道這老道就是要搗鬼的人,而宇文化及必然也告訴過他,自己是皇帝,這牛鼻子居然敢如此傲慢,等孤整掉了楊素老賊之後,再來慢慢的給你一點好看!
李淳風一點都不知道皇帝心中對他不滿,款待他們入雲房奉茶,聽取他們的來意,知道他們要在神前祈夢進香便立刻去準備了。
祈夢的屋子在大殿兩側,窗口有個小方孔,剛好可以隐約的望見大殿上的神像以及麾下的神兵鬼卒,香煙缭繞,如駕雲霧,益增其神秘之感。
祈夢的靜室是一人一間獨處的,室中沒有床榻,隻有一架短幾,人在室中虔心叩禮膜拜,對着一炷清香,遙望神殿,入夜之後,必有所夢。
李靖與張出塵到靜室來私見楊素,他忙問道:“藥師、出塵,辛苦你們了,這廟中的一切都看過了?”
“看過了,沿途四周也派了可靠的人,稍有響勁,他們立刻就會示警,在安全的防衛上,國公可以放心,今夜縱有千軍萬馬,也難以傷到國公。
”
“這廟裡是否有什麼呢?”
李靖笑道:“國公若是問機關暗室之類,我可以保證沒有,至於說交通鬼神,我就不敢亂作猜測了。
”
“藥師,你信不信這一套。
”
李靖感到很難回答,頓了一頓才道:“我并不否定鬼神之存在,卻不讓鬼神左右我的行動。
”
楊素歎了口氣:“你們到底還年輕。
老夫在年輕時,也是這般想法,認為鬼神乃依憑人而生,何得左右人之禍福?等到年事漸高,漸漸地就改變這種想法了。
”
他沒說是如何改變的,也沒說改變到什麼樣子,大概這是他内心的一個秘密,所以不願宣之人前。
李靖也沒有追問,隻是道:“再晚就在室外不遠處,國公如有什麼發現,招呼一聲便是。
”
楊素謝了兩句,關上了門,李靖與張出塵在不遠處的一聞靜室中,秉燭讀書。
也不知等了多久,估計着夜已很深了。
忽聽得楊素在房中大聲地叫了起來,李靖連忙過去,仗劍推開了房門,但見楊素面如土色地縮在屋子的一隅,抖着聲音大叫道:“聖上饒命!殿下饒命!這不關臣事,這不關臣事!”
他的手指着窗口的小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