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馬交給李世民去率領征伐,本有特别用心的,你明白嗎?”
王伯當道:“微臣明白。
”
李密道:“你明白就好,你也知道我是不甘久居人下的,你看看這個唐公,他是當皇帝的材料嗎?除了他生了兩個好兒子外,那一點比得上我?”
王伯當隻有道:“主公之失,非戰之罪。
”
“非戰之罪?你是說我的德性不如那瘟老頭子?”
“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而是說主公之失,在於形勢之不如,被唐公搶先一步,把李靖争了去,本來我們與唐軍,實力強弱在伯仲之間,李靖一加入對方,強弱之勢立明,何況他又是衆弟兄中最得人望的一個,他一歸唐,很多弟兄都不想與他作對,所以微臣曾力勸主公争取此人……”
李密道:“我又不是沒試過,是他不肯來。
”
“不,主公,李靖已經答應了,主公卻沒有進一步的表示,遂使事情淡了下去。
”
李密怒道:“我要他的實力,他卻表示光身一個人來,這是什麼意思?”
“那時虬髯客也蓄意成事,人手都是虬髯客的,他自然不能帶了人來,這是江湖上的義氣。
”
李密冷笑道:“狗屁的義氣!他怎麼投唐時,帶了那麼多的人來呢?這分明是不願意來。
”
王伯當見李密不肯輸口,隻有硬起頭皮來頂撞道:“是的,主公,微臣去勸說他時,他就表示得十分勉強,是微臣再三慰求,他才答應了下來的。
微臣問他為什麼對主公有成見,他說是他妻子紅拂的原故。
”
李密怒道:“胡說,我又沒偷他的老婆,為他老婆而對我有成見?這是什麼意思?”
王伯當道:“這個微臣不知道,他也不肯說,微臣問他,他隻說主公會明白的。
”
李密的臉紅了一紅,他知道王伯當十分清楚的,隻是為了顧全自己的顔面才推說不知。
原來李密在楊素門下為記室時,紅拂是楊素的侍兒,與樂昌公主二人很得楊素的信任,出來傳令等,俱是張出塵擔任,也跟李密常見面。
李密對這位美嬌娘頗為傾倒,曾經剖示愛意,要求紅拂下嫁。
張出塵卻嚴詞拒絕了不說,而且還捉狹地送了他一面鏡子,叫他照照自己的尊容!
其實李密的形貌并不愧,隻不過年紀此張出塵大了十幾二十歲而已。
這一個舉措使李密十分難堪,惱羞成怒之下,找到另一天,一個沒有從人的棧會,拔劍為脅,冀圖-王硬上弓,那知張出塵的技擊功夫不弱,拔劍相鬥,反而把李密的劍擊落了下來。
李密羞憤難當,閉目等死,張出塵卻隻把他的胡子削了一绺下來,說了一番诮諷的話而去,李密也隻有恨恨地說了兩句場面話。
大緻是将來有朝得勢,非把她弄到手不可。
李密追張出塵不果,隻是君子好逑而已,大家付之一笑,連楊素知道了也沒當回事,隻是以後換了個人傳令,可是日後,張出塵卻自己與李靖私奔,這在李密說來,臉上大無光彩,逢人就說張出塵别落在他手中,否則一定要将她好好地淩辱一頓。
這當然也是年輕氣盛時的說話,現在王伯當提了出來,李密多少有點不好意思,以後的話也不便追究了,隻得改了口氣道:“伯當,過去的話别再提了,瓦崗的那些人在秦瓊的統率之下,我們也争取不到了,好在我們在金墉還有十幾萬人馬,他們是很靠得住的,咱們回金墉去,免得在這兒瞧人臉色,你意下如何?”
“微臣追随主公到底,隻恐怕唐王不會放主公走。
”
“我自有辦法,過兩天你先回去部署一下。
”
王伯當是千歲王府的中書舍人,那是家臣,行動當然很自由,李密派他回金墉,根本不必請示朝廷。
王伯當到了金墉後,寫了一封禀緘給李密,說李密的祖母劉氏對李密十分想念,希望能見他一面。
這位老夫人已經九十高齡了,而李密自幼父母早亡,是祖母撫養成人的。
現在晚年多病,想見見孫子是人情之常。
李密接到了這封信,連夜伏案,撰了一篇奏章,要求高祖準予乞養。
這篇奏章很有名,直到今日,還被收入教科書的教材之中,就是李密的“陳情表”。
在奏章中,他叙述了對祖母的孺慕之恩,希望能夠去侍奉祖母天年後,再到朝廷來為皇帝效力。
一代枭雄,必然是才華不凡的,李密的這封陳情書使高祖十分感動,當然批準了。
不過高租也知道李密的野心未已,恐怕他靠不住,一面傳旨大加贊慰,一面則下旨命公主随行去省親侍疾。
所謂公主,并不是高祖的女兒,而是一個同族的侄女兒,為了籠絡李密而賜給李密的。
公主賞了全副銮駕,好像是高祖親出一般,這固然是一種籠絡的手段,但全副銮衛俱出上賜,不能更換的,這批侍衙人員同樣地也負有一個監視的任務。
李密自然也明白這是皇帝别有用心,卻還是更謝恩,帶着公主,浩浩蕩蕩的離京而去。
一路上的地方官都來叩見親迎,十分風光,但李密心中卻并不是滋味。
一個做過皇帝的人,對這種光榮自然是不會放在心上,甚至有些反感,何況,他也不是笨人,知道所謂這種光榮的背後,還有監視自己的意思。
但是李密是個很有心計的人,他知道自己以往的失敗,就是将喜怒形之於色,所以才導緻瓦崗諸将的叛離,這次失敗使他學會了一件事,就是在未能真正地掌握一個人的生死前,千萬不可表露自己對他的喜憎。
在唐軍未臨長安前,若是自己能稍遏對秦瓊的厭惡和不信任,不那麼輕率地下了要殺他的命令,就不會失去了軍隊的支持而落得如此下場,至不濟還可以從從容容撤退回金墉,維持一個王者的尊嚴,而不像此刻,連那半付銮駕還是靠裙帶關系混來的了。
所以李密盡管心中不痛快,表面上卻裝得若無其事,對那個硬塞過來的公主老婆固然是十分溫柔,對那些護衛們也郡非常客氣。
這期間最感到痛苦的就是他的妻子了。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嫡出的公主,本來夠不上這份尊榮的,高祖所以要如此提拔她,是為了李密的原故。
她不知道是該感激皇帝還是感激李密。
雖然,一切是她那叔叔皇帝所賜予,但她如嫁給别人而非李密,最多隻能享有郡主的頭街而已。
到底是妻以夫貴,還是夫以妻貴呢?這是她第一個困惑的問題。
其次則是忠誠問題她也明白自己的下嫁是政治婚姻,但李密畢竟是她的丈夫,是她終身的依歸。
叔叔要她注意李密的行動,稍有異狀,立刻着人秘密歸報長安。
當時,她糊裡糊塗地答應了,來到路上,她才發覺其間的矛盾所在,因為她此去遠嫁金墉,那兒就是她永遠的家,她如果做出什麼不利於金墉的報告,就是在毀掉自己的家。
她隻有一個希望,就是李密能夠安份守己地在金墉好好地享受榮華富貴,那就十分理想了。
因此,當李密對地表現溫柔時,她真是喜出望外,涕淚俱下,經不起李密三哄四哄,她把心裡的話都說了出來。
李密隻微笑道:
“皇帝忒是多疑了,我以前不錯是雄心勃勃,可是經過這次失敗之後,我已經明白自己的才德俱不足以有天下,因此隻想安安穩穩地守住目前既有的,平平實實的過此一生,就心滿意足了。
”
他的态度十分誠懇,不但對公主如此說,而且對每一個人也是如此表示。
在回到金墉後,他仍然擁有王爵的身份,有一個規模較小的銀安殿,隻是那銮階隻得八級,此天子的金銮殿階少一級,這是周朝制定禮儀傳下來的制度,所謂階級,就是從這上面引申出來的。
他也擁有一批臣屬,那是他舊有的,而且也擁有他自己的軍隊,這一批人是楊素的舊屬,也是他真正的心腹,屬於他私有的武力,對這一批實力,他十分珍惜,輕易不肯動用,即使出去打天下,也沒調出來,因為那是他的根本,事實上,他這樣做法也有相當的道理。
若非有着這一批武力,唐高祖也不會對他這麼優過。
當然,這些人也不是安份的,他們追随李密,圖的也是更高的爵位,更多的财富,局守金墉一地,是無法滿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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