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還沒來,難道……”
先前那名濃眉大漢忙使眼色制止他說下去,便拱手道:“我謝你啦,也許是錯過了驿頭,叨擾了。
”
說罷兩人吆喝一聲,打馬急馳而去,隻是沙塵滾揚,一忽兒便沒了蹤影。
那白衣書生卻已行入了店内,找了張最幹淨的位子,坐下,夥計上來倒茶,他卻隻要了一杯水,細細的品嘗着,仿佛水裡有回味無窮。
崔略商忍不住又望了他一眼。
這一眼,隻有一個感覺:
好一個俊秀而憂悒的人!
這人的一舉手,一投足,一展眉,一回眸,都有說不出的傲岸和憂愁,就像高山的白雪,遺世而獨立,那種不求世間予同情、寂天寞地的冷傲和憂愁。
尤其那一雙眼睛。
崔略商心頭微微一震。
他沒有見過憂悒得那麼不在乎的人。
這人手上一個舊舊的藍包袱,用一把長形物體挑串着,那長形的物體裹着一層洗得褪了八成顔色的藍布,想必是劍。
一把舊布緊裹着的劍。
隻聽在茶居裡有兩個镖師在交換意見:
“你看是什麼來路?”
“根本就不對路,這兩個家夥準是來摸底探道的。
”
“照呀,我看見他們是先來放哨,待會兒少不免有事。
這等明目張膽,所謂不是猛龍不過江,手底下自然有斤兩。
”
“這可怪呀,看他們是摸上了官路,這可不是尋常的買賣。
”
“我們還是避一避罷,咱們‘五花镖局’可犯不着在這兒胡裡胡塗的挨紅刀白刀。
”
“照呀。
”
那一肥一瘦的兩個镖師,正想起身結賬,忽然見店門進來了一個精神矍爍、瘦骨峥嵘的白胡子老頭,一雙炯炯有神的銳目,一進來就神威地逡視店裡一遭,這一刹那,店裡每一個人仿佛都給他如冷電的眼神逼了一逼,然後這老頭向掌櫃問:“有沒有看見池公子的隊伍來過?”
掌櫃的也看出勢頭不好,嗫嚅道:“什麼池公子……”心中一直在打突。
洛陽城裡,有“四大公子”,那是“小公子”池日暮、“多情公子”遊玉遮、“老公子”回百應、“女公子”葛鈴鈴。
這“洛陽四公子”,門下無不養士,少則有兩三百,多則逾千,而且結交異士奇人,跟官衙又有往來,朝中也有仗蔭,都是既富且貴、極有聲名、甚具影響力的人物,就算是縣官、禦史,也對這四大公子刻意結納,這四位公子本身在文才、武藝上,各有造詣,這茶鋪掌櫃,一聽這幹“不速之客”,似是沖着“四大公子”中最得人緣的池日暮池少公子而來,心中早就慌得懸在半空,不敢實話實應。
那矍健的老頭子卻忽然自袖裡摸出一面腰牌,在掌櫃面前迅快的晃了一晃,壓低聲音道:“我是鄰縣捕快,奉命來追查一樁案子,你可别欺官瞞公!”
那掌櫃一見是衙門來的人,忙說:“沒有,沒有,池公子還沒有到來,但早先有池府的人來過,預先打點好了,池公子的隊伍待會兒就要經過,我們敬備水酒,以供他們休歇飲用。
”
那老頭眼神一亮,隻說:“果然,好,很好。
”
這時,隻聽一陣吆喝之聲,兩個腳夫,赤膊搭巾,擡着一頂黑糊糊的小轎子,走近茶寮來,腳夫經過時,扭頭望向店裡,隻見那矍铄老頭一颔首,腳夫便在槐樹蔭下停轎,抹汗歇息。
這一路猛熱的天,兩個腳夫擡了這麼一頂轎子,奔行長途,居然臉不紅、氣不喘,隻是出了一身的汗,猛烈的陽光,照炙在他們肌肉贲突的臂肌上,越發令人感到一種逼人的剛烈之氣。
而轎子坐的也不知是什麼人,大熱的天,已在裡面憋了那麼久,也不出來涼快涼快、透透氣。
那兩名镖師本來正要離開,但見有官衙的老手來了,倒留了下來,想看看熱鬧。
白衣書生還在品嘗着杯裡的水,眉宇間還是洋溢着一股淡淡的郁色。
崔略商這樣多看了幾眼,忽然之間,白衣書生似有所警覺,目光也向他這邊看來。
正在此時,一隊人馬,忽在黃塵漫天的盡頭出現。
這一隊人馬,總共十一人。
四騎在前,四騎在後,三騎居中。
前後八騎,一概玄衣袱頭,神容無不精悍俊秀。
中間三騎,左邊是一名文士,五絡長髯,及胸而止,臉如冠玉;右邊的是一名武士,一副勇悍堅忍的氣概,騎在馬上,就像一個戰神。
這整支隊伍,都隻意味着一件事情:他們都在守護着最中間的那位公子。
那位王孫公子般的年輕人,騎着毫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