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冰還冰。
本來,顔夕與洪三熱跟八名手下就候在大隐丘法門寺前的三百六十五級石階旁、牌樓下,想等那個竟不接受禮聘的年輕人經過,好好的試一試他、吓一吓他。
不料卻吓着自己。
顔夕眼看時間己近亥尾,涼風飒飒,心中很不是滋味:莫非是劍夫子在時間上推測錯誤?正是那麼想的時候,洪三熱已滿是不耐煩了。
洪三熱怒道:“他娘的!我去依依樓把那小子扯回來,在這兒死等活賴的,他卻在那兒風流快活!”
他這一番氣語,不意把顔夕也罵了進去。
顔夕不以為忤。
她掀開轎簾,看看天色,卻望見月色。
月色照在她的臉上,她的玉頰就似月光一般柔和,她的眼波就像月色一般幽怨,她的手指就跟月亮一般優美。
她整個人就像是人間的月亮。
月亮不知令她想起什麼。
她悠悠出神。
也幽幽失神。
然後憂憂一歎。
洪三熱卻以為是大夫人等得不耐煩,跳着腳道:“我去。
”
顔夕奇道:“你去哪裡?”
洪三熱道:“我去把那小子從依依樓的火熱被窩裡揪出來,帶他來見大夫人!”
顔夕忍笑道:“可是這樣一來,三哥是夠神勇了,但方公子豈不是威風盡失?這樣一來,就算他想加入我們蘭亭池家,恐怕也沒這個顔面了。
”
洪三熱怔了怔,摸摸下巴苦思道:“這……個……”
顔夕道:“三哥看來,是不是有些為難呢?”
洪三熱大力的搓摸着下颔:“是有為些難……何況,我出手一向都太重了些。
”
顔夕道:“再說,我們現在是禮聘人家來為咱們效力,這把人家從熱被窩裡一掀,老鷹抓小雞似的拿了過來,再來敦請召聘,未免有點……似乎有一點點不對勁,三哥可以為然否?”
洪三熱深謀遠慮地道:“我早也想到了,似乎确有一點點不大對勁。
”
顔夕拊掌笑道:“三哥跟我真是所見略同。
”
洪三熱也笑得一張大口合不攏,一雙大手,搔腮抓勃,很是高興。
顔夕亮着眼笑道:“所以……”
洪三熱怔道:“所以?”
顔夕道:“所以為了大局,三哥就不必勞駕這一趟了。
”
洪三熱想了想道:“對,我就不必勞駕這一趟。
”
忽聽一個聲音道:“不過,大夫人卻還是要勞駕走一趟。
”
洪三熱霍然回首。
他回首的同時,拳頭握緊,拳骨也同時發出裂革似的響聲。
可是就在他回頭的刹間,帶來的八名随從,已倒了四人。
他們不聲不響的就倒了下去。
月亮下,隻有一個人,自數百級石階上拾步而下,衣袂沾風。
這人滿臉笑容。
顔夕一看見他,心就往下沉。
因為這個笑态可掬的人,要比一千個繃着臉的人加起來都難以應付得多了。
他就是“小碧湖”遊家的大總管簡迅。
顔夕一看就知道,這人如果是沒有極大的把握,是不會出動的,一旦出動,就不易空回。
何況,他今天看來已空回了一趟。
──依依樓上跟方邪真一會,簡迅雖臉露笑容而去,但總不似大獲全勝而返的樣子。
──既然已“失手”過一次,就不會作第二次的自讨沒趣。
尤其是簡迅這種人。
像這樣子的人隻要來了一個,就已經十分的不好對付。
而這人還沒有下來,八指輕彈下,自己這邊的八個部屬,已倒了四名。
其餘四名,是轎夫。
他們一共擡了兩頂轎子來。
洪三熱坐的是馬,兩頂轎子,一是顔夕乘坐的,一是準備要畀方邪真回蘭亭的。
這四名轎夫當然也會兩下子,但要比起武林中的一流高手,當然就不止差上七八下子。
也就是說,這簡迅一上來,就把自己這邊還能一戰的人點倒了,隻剩下自己和洪三熱。
顔夕還沒有想到對方是用什麼手法隔空點倒這幾人,但确知這四人雖不能動彈,但卻沒有斃命。
簡迅似并不想殺死他們。
──“四公子”中,除了“妙手堂”敢下毒手之外,其他多想留一點餘地,讓對方有一絲退路,以便他日自己也有個轉圜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