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事秦,和做牛尾巴有什麼區别呢?以大王的賢能,擁有強大的韓國軍隊,卻有牛尾巴的名聲,我私下替大王慚愧。
”韓王聽了憤然變了臉色,手按寶劍仰天歎息說:“我雖然不賢明,也一定不去侍奉秦國!”于是韓國也參加了合縱。
[韓國攻打宋國,秦王大怒,說:“我愛宋國,韓國與我們交好,卻又去攻打我非常喜歡的國家,這是為什麼?”蘇秦為韓國去勸說秦王說:“韓國之所以攻打宋國,是為了大王啊。
憑着韓國的強大,再加上宋國的輔助,楚國、魏國一定會十分恐慌,他們害怕了,就一定會向西面來侍奉秦國。
大王不折一兵一卒,不經過戰争就可能占領安邑,這就是韓國要以此來為秦國祈求的事情。
”後來,韓惠王聽說秦國要攻打自己,就想阻止秦軍,不讓他們東伐,于是便派水工鄭國去秦同做為内應,說服秦王讓鑿渠引泾水來灌溉田地。
在開鑿的過程中,鄭國被察覺了真實身份和目的,秦王就要殺他。
鄭國說:“起初我是做韓國的内應,但把渠鑿成了也對秦國有好處。
我的活動使韓同多存在了幾年,能遺惠秦國後代子孫。
”秦王認為他說的有理,便放了他。
]
【按語】
勸将不如激将。
蘇秦把這一謀略運用的得心應手,激刃有餘。
他總是先列舉各國的優勢,激起諸侯的信心;然後,毫不客氣地指出他們臣服秦國是一種恥辱,“甯為雞口,無為牛後”,從而使他們知恥而後勇,奮然而起,決意與秦國抗衡。
這樣就達到了合縱聯盟的目的。
同樣的道理,我們中華民族隻有永遠記得近代史上受到帝國主義列強欺淩的恥辱,從而發奮圖強,不斷地壯大自已。
如此才能維護國家尊嚴,保持國家的獨立自主,憑我們自已的意志辦事。
蘇秦如魏[魏之先,畢公高之後,與周同姓。
武王伐纣,封高于畢,以為姓。
畢萬事晉獻公,獻公封萬于魏,以為大夫。
後周烈王賜魏,俱得為諸侯],說魏襄王曰:“大王之地,南有鴻溝、陳汝南,東有淮、颍、煮,西有長城之界,北有河外、卷、衍。
地方千裡,地名雖小,然而田舍廬庑,曾無刍牧之地。
人民之衆,車馬之多,日夜行不絕,轟轟殷殷,若有三軍之衆。
魏,天下之強國也;王,天下之賢主也。
今乃有意西面而事秦,稱東藩,築帝宮,受冠帶,祠春秋。
臣竊為大王恥之。
臣聞越王勾踐,戰弊卒三千,擒夫差于幹遂;武王卒三千,革車三百乘,制纣于牧野。
豈其卒衆哉?誠能奮其威也!
今竊聞大王之卒,武士二十萬,倉頭、奮擊二十萬,厮徒十萬,車六百乘,騎六千匹。
此過越王勾踐、武王遠矣!今乃聽于群臣之說,而欲臣事秦。
夫事秦必割地以劾實,故兵未用而國已虧矣。
夫為人臣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偷取一旦之功,而不顧其後,破公家而成私門,外挾強秦之勢,以内劫其主,以求割地,願大王孰察之!《周書》曰:‘綿綿不絕,蔓蔓奈何?毫厘不伐,将用斧柯。
’前慮未定,後有大患,将奈之何?大王誠能聽臣,六國從親,專心并力,則必無強秦之患,故敞邑趙王使臣效愚計,奉明約,在大王诏之。
”
魏王曰:“謹奉教。
”
[虞卿說春申君伐燕,以定身封。
春申君曰:“所道攻燕,非齊即魏。
魏、齊新惡楚,楚雖欲攻燕,将阿道哉?”對曰:“請令魏王可。
”虞卿遂如魏,謂王曰:“夫楚亦強大矣,天下無故!乃且攻燕。
”魏王曰:“何也?子雲‘天下無故’,今也子雲‘乃且攻燕’者,何也?”對曰:“今謂馬力多則有矣,若曰勝千鈞則不然者,何也?夫千鈞,非馬之任也。
今謂楚強大則有矣,若夫越趙、魏而開兵于燕,則豈楚之任哉?非楚之任而楚為之,是弊楚也。
弊楚即強魏。
其于王孰便?”魏王曰:“善。
”從之。
]
【譯文】
蘇秦為趙國組織合縱聯盟,又到了魏國[魏國的祖先是畢公高的後人,和周同為姬姓。
周武王伐纣,封高在畢這個地方,便以畢做為姓氏。
畢萬侍奉晉獻公,晉獻公就封畢萬于魏地,任命他作大夫。
後來周烈王又賜封魏為諸侯,于是魏國也成為諸侯之一],蘇秦勸魏襄王說:“大王的土地,南面有鴻溝、陳、汝南,東面有淮水、颍水、煮棗,西面有長城為界,北面有河水、卷、衍。
土地方圓千裡,地方的名聲雖小,然而到處都是房屋田地,隻是少有放牧牛馬的地方。
人民衆多,車馬不少,日夜往來不斷,極有聲勢,就如同是三軍将土在行動。
魏國,是天下的強國;大王,是天下賢明的君主。
如今競有意臣服于秦國,自稱為東方屬國,為秦王建築宮室,接受秦王賜給的服飾,春秋兩季給秦國納貢。
我真替大王感到羞愧啊。
我聽說越王勾踐,靠着三千名疲弊的士兵做戰,在于遂捉住了夫差,周武王憑着三千名士兵,一百輛戰車,在牧野把纣王殺死。
難道是他們的士兵多嗎?實在是因為他們能振作自己的威力啊!如今我聽說大王的士兵,勇武剛毅的二十餘萬,青布裹頭的二十萬,殊死作戰的二十萬,做雜務的十萬,還有戰車六百輛,戰馬五千匹。
這遠遠超過了越王勾踐和周武王的兵力。
如今卻聽從了群臣的邪說,競打算以臣子的身份去侍奉秦王。
而侍奉秦王,一定得割讓土地,送上人質,因此軍隊還沒用上而國家就已受到損害了。
而那些做人臣的,割讓君主的土地以便對外勾結,竊取一時的功績而不顧及國家的後患,損失國家的土地而滿足個人一時的欲望。
他們依仗外面強秦的權勢,在國内脅迫自己的君主,要求割讓土地。
希望大王對此能夠明察!《周書》上說:“微弱時不除掉,長大了就難以消滅;弱小時不拔掉,長大了就得用斧子砍。
’事前不當機立斷,事後必有大禍,那将怎麼辦?如果大王真能聽從我的意見,六國合縱結親,專心合力,就一定不會遭到強秦侵擾。
因此我們趙王派我進獻愚計,奉上明定的條約,聽憑大王诏令。
”魏王說:“我聽從你的意見。
”
[虞卿勸春申君攻打燕國,從而确定自己的封地。
春申君說:“進攻燕國時所經過的道路,不是齊國就是魏國。
魏國和齊國最近與楚國結下怨仇,楚國即使要攻打燕國,又從哪裡通過呢?”虞卿回答說:“還是請魏王同意吧。
”
虞卿于是又到魏國去對魏王說:“楚國是很強大的,可說是天下無敵,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魏王說:“怎麼啦?你先說什麼天下無敵,現在又說什麼竟然準備攻打燕國。
這是什麼意思啊?”虞卿說:“現在比如說馬的力氣是不小,這是對的,但如果說馬的力氣能馱千鈞卻是不真實的,為什麼呢?因為千鈞不是馬所能承受得住的。
如今要說楚國強大是對的,如果說楚國可以跨越趙、魏與燕國交兵,難道能夠勝任嗎?楚國不能勝任,卻偏要去做,這将導緻楚國衰敗。
楚國衰敗了,就等于使魏國強大了。
這兩種情況對大王說,哪一種更有利?”魏王說:“好,你說得對。
”于是聽從了虞卿的勸說。
]
蘇秦如齊。
[齊太公望呂尚者,事周,為文武師謀伐纣。
武王以平商,封尚父于齊營丘也。
]說齊宣王曰:“齊南有泰山,東有琅邪,西有清河,北有渤海,此四塞之國也。
臨淄甚富而實,其民無不吹竽、鼓瑟、彈琴、擊築、鬥雞、走狗、六博、蹴鞠者也。
臨淄之途車彀擊,人摩肩,連衽成帷,舉袂成幕,渾汗在雨。
家殷人足,志氣高揚,夫以大王之賢,與齊之強,天下莫能當也。
今乃西面事秦,竊為大王羞之!且夫韓魏之所以畏秦者,為與秦接境壤界也。
兵出相當,不出十日而戰勝存亡之機決矣。
韓魏戰而勝秦,則兵半折,四境不守;戰而不勝,則國已危亡随其後也。
是故韓魏之所以重與秦戰,而輕為之臣也。
今秦之攻齊則不然:倍韓魏之地,過衛陽晉之道,經乎亢父之險,車不得方軌,騎不得比行,百人守險,千人不敢過也。
秦雖欲深入,則狼顧,恐韓魏之議其後。
是故恫疑虛喝,驕矜而不敢進。
夫不深料秦之無奈齊何也,而欲西面事之,是群臣之計過也。
今無臣秦之名,而有強國之實,故願大王少留意計之。
”齊王曰:“善。
”
[蘇秦說闵王曰:“臣聞用兵而喜先天下者憂;約結而喜主怨者孤。
夫後起者,藉也;而遠怨者,時也。
故語曰:‘骐骥之衰也,努馬先之;孟贲之倦也,女子勝之。
’夫驽馬女子之筋骨力勁,非賢于骐骥、孟贲也,何則?
後起之藉也。
臣聞戰攻之道,非師者,雖有百萬之軍,北之堂上;雖有阖闾、吳起之将,擒之戶内;千丈之城,拔之樽俎之間;百尺之沖,折之于席上。
故鐘鼓竽瑟之音不絕,地可廣而欲可成;和樂倡優之笑不乏,諸侯可同日而緻也。
故夫善為王業者,在勞天下而自佚,亂天下而自安。
諸侯無成謀,則國無宿憂也。
何以知其然耶?昔魏王擁土千裡,帶甲三十萬,從十二諸侯朝天子,以西謀秦。
秦恐,寝不安席,食不甘味。
衛鞅謀于秦王曰:‘王何不使臣見魏王,則臣必請北魏矣。
’秦王許諾。
衛鞅見魏王,曰:‘大王之功大矣!令行于天下矣!所以十二諸侯,非宋、衛則鄒、魯、陳、蔡。
此固大王之所以鞭棰使也,不足以王天下。
不若北取燕,東伐齊,則趙必從矣;西取秦南伐,則韓必從矣。
大王有伐齊、楚之心,而從天下之志,則王業見矣。
大王不如先行王服,然後圖齊楚。
’魏王善之,故身廣公宮,制丹衣,柱建九旌,從七星之旗。
此天子位也,而魏王處之。
于是齊、楚怒,諸侯奔齊,齊人伐魏,殺太子,覆其十萬之軍。
是時,秦王拱手受河西之外。
故衛鞅始與秦王計也,謀約不下席,而魏将已擒于齊矣;沖橹未施,而西河之外已入于秦矣。
此臣之所謂北之堂上,擒将戶内,拔城于樽俎之間,折沖于席上者也。
”楚懷王使柱國昭陽将兵伐魏,得八城,又移兵而攻齊。
齊闵王患之。
陳轸曰:“王勿憂也,請令罷之。
”即往見昭陽于軍,再拜,賀戰勝之功,起而請曰:“敢問楚之法,覆軍殺将,其官爵何也?”昭陽曰:“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陳轸曰:“貴于此者,何等也?”曰:“唯有令尹耳。
”
轸曰:“令尹貴耳!王非置兩令尹也!臣竊為君譬之,可乎?楚有祠者,賜其同舍人酒一卮,舍人相謂曰:‘數人飲之不足,一人飲之有餘,請畫地為蛇,先成者飲酒。
’一人蛇先成,引酒且飲之,乃左手持卮,右手畫地,曰:
‘吾能為之足。
’足未成,一人蛇複成,奪其卮,曰:‘蛇固無足,子安能為之足乎?’遂飲其酒。
為蛇者,終亡其酒。
今公攻魏,破軍殺将,得八城,而又移兵攻齊,齊畏公甚,以此名君足矣!冠之上非可重也!戰無不勝而不知止,身且死,爵且歸,猶為蛇足者也。
”昭陽以為然,引軍而去。
]
【譯文】
蘇秦繼續組織合縱聯盟,來到齊國。
[齊太公呂尚侍奉周國,為周文王、周武王謀劃出兵伐纣。
周武王滅商後,封尚父在齊地營丘。
]蘇秦勸齊宣王說:
“齊國南有泰山,東有琅邪山,西有清河,北有渤海,這就是所說的四面皆有險阻的國家。
都城臨淄非常富有殷實,這裡的百姓沒有不吹竿鼓瑟、擊築彈琴、鬥雞賽狗、下棋踢球的。
臨淄的道路上,車挨着車,人擠着人,人們把衣襟連起來,就可以成為帷帳,把袖子舉起來就可以成為帳幕,揮灑汗水就如同下雨。
家家殷實富有,人人意氣高昂。
憑着大王的賢明和齊國的強盛,天下無人抵擋。
如今卻侍奉西面的秦國,我為大王感到羞恥!至于韓魏之所以害怕秦國,是因為他們與秦國接壤。
雙方出兵對陣,不到十天,勝負存亡的結局就決定了。
韓魏戰勝秦國,那麼自己也要損兵過半,四面的邊境就無法防守;戰不勝秦國,自己就會随即滅亡。
正因為如此,韓魏不敢與秦作戰,而輕易地向秦國屈服稱臣。
現在秦國進攻齊國就不同了,它的後背要受到韓魏兩國的威脅,衛國的陽晉是必經之路,經過亢父的險隘之地時,車馬不能并行,一百人守住險要之地,千人也無法通過。
秦國雖然想深入齊境,可總有後顧之憂,害怕韓、魏從後襲擊。
所以虛張聲勢,借以威脅,裝腔作勢,又不敢前進。
不去深入考慮秦國對齊國無可奈何這一事實,卻想要向秦國卑躬屈膝,這是群臣謀略的錯誤。
如今參加合縱聯盟,可以避免向秦國卑躬屈膝的醜名,而獲得強國的實惠,我再請大王稍加留意,仔細考慮。
”齊王說:
“好,你說得對。
”
[蘇秦勸說齊闵王:“我聽說喜歡首先在天下挑動戰争的人必有後患,不顧招人憎恨而締結盟約的人必然孤立。
所以說,後發制人應有所憑借,躲開憎恨必然得把握時勢。
所以諺語說:‘良馬衰老時,劣馬能跑到它前面;孟贲疲倦時,女子都能勝過他。
’所謂驽馬、女子,他們的筋骨力氣,并不比骐骥、孟贲強,為什麼卻有這個結果呢?這是因為憑了後來居上的優勢。
我聽說過攻戰之法,決定勝負主要不在軍隊,即使有百萬敵軍,也可以使他們敗在我們帷幄謀劃之中;即使有阖闾、吳起那樣的強敵,通過屋内的謀劃也可以擒住他;千丈高的城池可以在酒宴應酬中奪取;百尺長的戰車也可以在枕席上戰勝它。
結果是鐘鼓竿瑟的聲音不斷,土地卻可以得以擴展,願望可以實現。
各諸候國每天歌舞升平,可以在同一天來朝拜。
所以善于成就王業的,在于使天下人效勞而自己安逸,使天下大亂而自己得保平安。
如果能使各諸侯國的陰謀無法得逞,那麼自己的國家就沒有永久的憂患。
怎麼能知道是這樣呢?從前魏王擁有土地千裡,三十萬軍隊,聯合十二國諸侯去朝見天子,想西去圖謀秦國。
秦王很害怕,覺都睡不安隐,飯也吃不出滋味。
商鞅便與秦王計劃說:“大王為什麼不讓我去見魏王,我一定可以使魏王失算。
”
秦王答應了。
商鞅見到魏王說:“大王的勢力夠大的了,号令可以通行天下。
可是大王率領的十二國諸侯,不是宋國和衛國,就是鄒、魯、陳、蔡,這些本來都是大王用馬鞭子就可以驅使的人,不配和大王共治天下。
大王不如向北聯合燕國,向東讨伐齊國,那麼趙國必定臣服;向西聯合秦國,向南讨伐楚國,那麼韓國也必定服臣。
大王如果有讨伐齊楚的想法,就順從了天下人的意志,那麼王業就可以實現了。
大王不如先準備天子的服裝,然後再去圖謀齊楚。
”魏王很喜歡商鞅的話,因此親自指揮擴建宮殿,裁制紅色龍袍,樹立天子龍旗,軍中都有畫朱雀的旗幟。
這是天子的建制,可魏王全用上了。
于是齊楚憤怒了,各諸候也趕來支援齊國,齊國聯合各諸侯國讨伐魏國,殺了魏國太子,擊敗魏國十萬大軍。
在這時,可以說秦王在舉手間就接管了河西的土地。
所以說,商鞅和秦王開始商量的時候,籌劃不須走下枕席,而魏國的将帥就被齊國擒獲了;兵車戰船未曾使用,而西河以外的土地已歸入了秦國了。
這就是我所說的在廳堂上打敗敵人,在帷幄中擒住敵将,在酒桌上攻下城池,在枕席上折斷敵人的兵車啊。
”
楚懷王派柱國(楚國的官名,相當于将軍,是楚國最高軍事長官)昭陽領兵讨伐魏國,奪取了八座城池,又調動軍隊攻打齊國,齊闵王很憂慮。
陳轸說:“大王不必犯愁,請讓我去說服他們罷兵。
”就到楚軍中去見昭陽,向他再拜緻意,祝賀他打了勝仗。
起身後問昭陽:“按照楚國的規定,擊潰敵軍,殺死敵将,能得到什麼樣的官爵?”昭陽說:“官為上柱國,爵為上執圭。
”陣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