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團白煙中倏的湧出了一樣東西來。
老漁翁父女一眼瞥見,不約而同的一聲驚呼,都是一個字。
“鬼!”
× × ×
“鬼”到底是什麼樣子?沒有人可以肯定。
甚至“鬼”是否存在,也沒有人敢斷言。
千百年來,話說見過鬼的人雖然不少,真正見過鬼的人卻怕并不多。
甚至可能一個都沒有。
且故妄聽之。
但人各其詞,文人畫家的筆下,也各呈其異。
不過一個沒有肉,沒有血,隻有一種骷髅,卻又能夠活動的束西,除了“鬼”之外,隻怕沒有第二個更适當的稱呼了。
出現在老漁翁父女跟前的,正是一個那樣的骷髅。
那骷髅散發着一個慘白色,令人心悸的光芒,裹在一塊黑色的頭巾之中。
骷髅的下面是一襲黑色的長衫,胸襟敞開處,隐約露出了一條條慘白色的骨骼,擁着白煙,正向老漁翁父女飄過去。
骷髅的牙齒緊閉,那種恐怖的笑聲分明就是在這個骷髅頭内發出來。
老漁翁父女所有的動作那刹那完全停頓。
恐怖的笑聲實時一斂,一個語聲緊接從骷髅内傳出來,道:“我王已決定下嫁蕭七,有命令下來,人間女子若有對蕭七妄生愛念,一律勾其魂,奪其魄!”
那語聲詭異之極,森冷之極,恐怖之極。
這完全不像人聲,絲毫也不像。
最低限度,老漁翁父女就從來都沒有聽過這樣的人聲。
他們隻聽得毛骨悚然,半晌老漁翁才明白那番說話的意思,變色道:“你到底是什麼人?”
“什麼人都不是。
”
“真……真的是鬼?”
“人間如此稱呼的。
”
“你來幹什麼?”
“話已經說在前頭。
”
“你……你……”老漁翁面色一變再變,顫抖着一連說了兩個“你”字,仍然接下上話去。
骷髅這時候又已飄近了點,黑黝黝的兩個眼窟内閃爍着慘綠色的磷光,仿佛在瞅着金娃,忽然道:“金娃,你可知罪?”
金娃渾身一震,顫聲道:“你……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地獄冤差,勾魂使者,豈有不知的事!”
“我沒有犯罪。
”
“你沒有聽清楚,觊觎蕭七,妄生愛念,罪大之極。
”
金娃道:“我……”
老漁翁截口分辨道:“她隻是随便說說,并沒有那意思。
”
骷髅卻問金娃:“金娃,你是否很喜歡蕭七?”
金娃竟不由自主點頭。
老漁翁急忙擋在金娃面前。
骷髅實時道:“金娃,随我來!”
語聲更陰森,更冰冷,仿佛在呼喚金娃的魂魄。
金娃驚惶之極,失聲的叫道:“我不去!”
“豈由你不來。
”骷髅又發出那種恐怖的笑聲,擁着白煙繼續飄前。
那團白煙距離小舟已經下過咫尺。
老漁翁那刹那也不知哪兒來的勇氣,猛舉起竹竿,迎頭向那個骷髅擊去,那個骷髅似乎冷不防老漁翁有此一着,竟然沒有閃避。
莫非他無所不知,隻不過信口胡謅,抑或他知道那支竹竿根本下能将他如何?
“蔔”一聲,那支竹竿正擊在骷髅之上,那個骷髅立時爆開,粉屑也似飛揚開去,那個骷髅頭竟就像白粉捏成的一樣。
黑頭巾迅速萎縮。
粉白煙白,飛揚的粉末刹那消失在煙中。
怪笑聲立止,一聲狼嗥般恐怖已極的怪叫聲旋即在白煙中響起來。
那團白煙也同時暴盛,迅速将那隻小舟吞噬。
白煙中響起了金娃的慘叫聲,老漁翁的驚呼聲。
也隻是刹那,所有的聲音完全消失,天地間完全靜寂下來。
前所未有的靜寂,死亡一樣的靜寂。
連風都靜止。
煙仍然在翻滾,無聲的在翻滾。
夕陽已西下。
殘霞如血,江水知血。
整條柳堤一如浴在血中。
鮮血。
× × ×
西下夕陽上月。
未到十五,已将十五。
月已圓。
月色蒼白,柳堤蒼白。
有霧。
霧未濃。
那股妖異白煙卻已經完全消散。
小舟仍系在那株柳樹下,老漁翁父女仍在舟中,都是仰卧着,閉上眼,一動都不動。
那支竹竿也仍然握在老漁翁的手裡,莫非就是他竹竿一擊,觸怒了那個勾魂使者,非獨勾去了金娃的魂魄,連他的也一并奪去了?
夜風吹拂,夜霧凄迷。
水蕩漾,舟搖曳,發出了一陣陣輕微的“依呀”聲響。
“依呀”聲響中,那個老漁翁竟然悠悠醒轉,他睜開眼睛,眼珠子一轉,記憶仿佛就突然恢複過來,一骨碌爬起身子,目光就落在金娃面上。
金娃并沒有醒轉,仍然直卧在那兒,一雙眼睛緊閉,面上毫無血色白紙也似。
老漁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