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懼者,幻覺激發的恐懼甚至超過了均值。
我不明白。
”
“我需要你的幫助,讓我不再恐懼。
”
“哈……我懂了。
一個恐懼的無懼者。
”
大漠裡,阿古和虛幻者無聲對峙着,似乎都在思考這背後的含義。
風在沙地裡刻出印迹,看似随機卻帶着強烈的模式。
“我可以試試。
但不是因為你利用引誘者氣味反向入侵,讓虛幻者産幻,對于我們這一類,她總有莫名的吸引力。
我單純隻是好奇,那裡發生了什麼。
”
虛幻者的影子停留在阿古的前額,暈開一道道黑色漣漪。
從感知皮層通往内外側杏仁核的神經通路被不斷打開,就像箱水母探出無數根柔軟觸手,從不同角度同時刺入獵物,注射緻命毒素。
刺激信号的輸入隻是第一步。
杏仁核像個黑匣子,将計算後的信号投射回感知皮層,引發一系列被定義為“恐懼反應”的表征。
阿古發現自己對于恐懼的本質知之甚少。
一抹近似于雨後落日的紅色。
一根羽毛以某種密度複制排列後産生的似動效應。
[1]
一種花萼狀的拓撲結構。
一個形容陌生觸感的詞語。
一口未經加熱的酸草汁。
一段在似夢非夢中聽見的幹澀歌聲。
一座隻存在于想象中的未來宏偉王國。
恐懼毫無緣故地湧起,複又消失,像是永不停息的潮汐,拍打着意識的礁石,緩慢而堅定地蝕刻着它們的輪廓。
虛幻者探明回路之後,便随手抹去儲存條件性恐懼記憶的突觸。
它們将不再回來。
阿古跪倒在沙地裡,感受到巨大得溢出身體邊界的虛無。
是回路,将刺激條件與恐懼反應聯系在一起。
真正的恐懼并不存在,或者說,一切都是恐懼。
虛幻者呼出一口氣,帶着疲憊。
“現在,你可以毫無恐懼地死去了。
”他說。
阿古的眼神證實了虛幻者的失敗。
“可我明明……你究竟是什麼?”
“……我是父親的造物。
”
風卷起沙粒,填滿阿古與虛幻者之間的沉默。
“我幫不了你,作為補償,我讓你活着離開虛之漠。
去風的源頭,去裂之灣找分裂者,或許這世上隻有它,能修複潛藏在你意識最深處,來自遙遠過去的缺陷。
”
“為什麼?”
“因為我們隻能活在此時此刻,而分裂者可以活在無數個時空中。
”
***
當人們将潮水漲落與天上的星體建立聯系之後,大海便遠離了神靈。
阿古嘗試着接近大海,可每當腳趾觸及浪花,他的心便往下一墜,想要逃離裂之灣的一切。
一位身上長滿藤壺與貝類的漁者每天為他帶來食物和淡水,作為交換,阿古幫忙用樹皮纖維搓制漁繩。
每次問起分裂者時,分不清性别的漁者總會指指海面不遠處的一處礁島,可以看到被漲潮淹得隻剩縫隙的礁洞,并做出一個下潛的手勢。
這讓阿古打了個哆嗦。
退潮遙遙無期。
漁者拒絕繼續分享,漁繩已經夠用,而食物和淡水卻不然。
阿古面臨選擇:離開或留下。
他無處可去,可留下的話,要麼像這個世界的其他所有人一樣,用暴力奪取生存的權利,要麼躍入大海,到礁洞那邊去尋找答案。
他不想對漁夫使用暴力。
他不知道是恐懼讓自己變得軟弱,還是軟弱讓自己心生恐懼。
“父親啊,我應該怎麼做。
”他在心裡反複發問。
傍晚,雨又下了起來。
從風吹來的方向,在海面翻起一片細密的魚鱗白。
礁洞的縫隙就快要完全消失了。
阿古望向岸邊靜候食物落網的漁者,漁者搖了搖頭,不知何意。
礁洞外的水面似乎閃過一絲火光,瞬即暗下。
阿古突然深吸一口氣,猛跑幾步紮入水中,朝着礁洞方向遊去。
一切都是那麼熟悉的感覺,仿佛回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另一條河流。
他知道憑借強化過的身體機能,潛入洞中不成問題,隻是意識中預埋的恐懼炸彈随時可能被引爆。
引信也許是黑暗,寒冷、二氧化碳,或者水中任何未知的活物,都将讓他瞬間崩潰。
阿古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礁島粗砺的表面,他所需要做的,就是再吸一口氣。
黑冷水下的每一秒都極其漫長,他循着先前的方向,摸索着岩石表面曲度的變化。
他找到了洞口,肺部氧氣還存有四分之三,似乎最艱難的部分就要過去了。
阿古進入洞中,發現海水已經灌滿了洞穴裡的每一點空隙,這不是一個閉合空間,一定有暗藏的涵洞或是孔縫聯通到外部,就像是一個倒扣在水中的蛋殼,剩餘空氣壓力會阻止水的倒灌,一旦蛋殼破口,水馬上會漲到與外界同一水平面位置。
洞裡當然更沒有什麼分裂者。
阿古強壓住慌亂,試圖從原來的路線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