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他性關系也已被廢除,一對多,多對多的關系都是被法律保護的。
“用我們的話說,這叫喜新厭舊。
”杜若飛說。
“用我們的話說,這叫……”晶晶飛快地吐出一個多音節詞。
“……大概意思就是舊有的已沉澱在我身心裡,唯有新奇的才能打開未來的可能性。
”
杜若飛陷入了沉思。
“所以,如果你不喜歡我,可以随時終止協議,調換一個新的伴侶。
畢竟你是貴客,我們有義務讓你滿意。
”晶晶一臉誠懇地看着他,杜若飛頓時面露窘色,尴尬得說不出話來。
“話說,他們是怎麼選中你成為我的伴侶的?”
晶晶興奮得眉飛色舞,腦門上的紋路也開始旋轉變幻。
“我中了彩票!”
杜若飛恍然大悟。
看來有一些事情還是不變的。
可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
“其他冬眠的人呢?”
晶晶調轉目光望向别處。
“合适的時候會告訴你的,至少現在,你是唯一蘇醒過來的人。
”
杜若飛琢磨着這話裡包含的諸多可能性。
“還有一件事需要你知道。
”晶晶指了指兩人頭頂。
“解凍過程和你的生活費都需要錢,我們默認你将此期間的轉播權轉讓給三大傳播網,廣告商及觀衆點播結算的分賬餘額将打入你的個人賬戶。
”
杜若飛擡頭望向泛着均勻柔光的天花闆,那裡什麼也沒有。
他猜自己并沒有說“不”的權利。
“我明白。
”晶晶把手放在他肩上。
“舊時代的人,有一種對于‘隐私’的特殊癖好,以及相應的,過度自我保護。
相信我,放下舊我,這些都将是你的财富。
”
她突然想起什麼似的補充了一句。
“至少,現在你可以變成任何你想要的樣子了。
”
***
三百年間,這顆行星上爆發了兩次全面戰争以及超過四千場局部戰争,有那麼一次站在核毀滅的懸崖邊緣,三次殃及所有物種的極端生态危機,以及數不清的政權和國境線變更。
相比之下,科技發展按部就班,在前人的肩膀上更進一步,材料技術和生物工程有所突破,但由于幾次戰事對于高能粒子加速器的破壞,理論物理也沒有發展到實現行星際旅行的高度。
對于杜若飛來說,這些都比不上一件事重要。
他看着鏡中那張完美的面孔。
對稱的五官輪廓分明,眉眼似劍鞘邊緣流露的一星寒光,鼻梁挺直精巧,最讓他滿意的還是那張嘴,唇形薄厚寬窄恰到好處,微微一笑竟有兩個迷人酒窩淺陷,唇間露出貝殼般瑩亮的牙齒。
他的臉遠離鏡面,虛拟強化的效果消失,恢複成一張平庸、不自然、充滿缺陷和瑕疵的面孔。
杜若飛的目光幾乎是逃離般避開。
“我為你挑選的這款臉型怎麼樣,喜歡嗎?”晶晶問他。
“很……不錯,隻是……不太像我。
”
這是本季最流行的型号,我們可以根據您的實際情況進行微調。
服務人員補充道。
隻需一小時的定型時間,如果您之後厭倦了這張臉,還有2次機會可以免費更換。
“試試吧。
”晶晶鼓勵杜若飛。
“我……我再想想吧。
”
杜若飛被這個充斥俊男美女的世界所震撼,但随即又為那種略顯單調重複的審美而疲勞,在一個每個人都可以達緻左右絕對對稱、五官黃金分割的社會裡,反倒是不完美的面孔更容易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如果每個人都不停地更換外表,你們是怎麼辨識身份的呢?”他問。
“外型變了,但身體的細微姿态習慣是不變的,聲線是不變的,虹膜紋路是不變的,DNA是不變的。
所有這些都被存儲在數據庫中,在社交中可随時調用取看。
”晶晶回答。
“看别人長着和自己一樣的面孔,或者情侶換臉,不别扭嗎?我們那個時代有一種迷信的說法,當你遇見這個世界上另一個自己時,你将死去。
”
還是那句話……
“舊有的已沉澱在我身心,唯有新奇才能打開可能性?”
“瞧,你學得很快。
”
“可我還是沒習慣。
”
“我明天換上你的臉讓你适應适應。
”
“别!千萬别!我讨厭這張臉。
”
“那就換張新的。
”
杜若飛沉默不語,他知道自己已沒有抵抗的借口,可舊世界的傳統仍驅使他問出最後一個問題。
“如果我想換回來……”
“随時随地。
”
***
杜若飛被奉為貴賓,來自三百年前舊世界的時間旅人。
他受邀出席各種場合,講一些舊世界的生活風俗博得哄堂大笑,沒有杜若飛擔任嘉賓的活動就不能算是入流的活動。
他在一場人體音響大賽的開幕式上演唱來自21世紀的流行音樂,這首歌還有更深的一層含義,它是舊世界結束前最後一屆奧運會的官方主題歌。
對于杜若飛來說,從進入冬眠艙之日起,舊世界就已經消失了,滅亡了,不見了。
收視率在副歌部分到達頂點,盡管有不少觀衆投訴杜若飛的歌聲引發他們腸胃不适及寵物狂躁不安,但禮貌的掌聲依然響徹雲霄。
相貌俊美的杜若飛與華服稱身的Azul450-秦葉攜手步入貴賓席,看選手們通過自己的身體組織激發不同頻次的震蕩波,通過蝸牛狀的體韻儀編配成一曲交響樂。
他們在身體中植入了不同材質不同深度的輔助材料,與肌肉骨骼軟組織相互融合,形成一具獨一無二的人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