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堯問于舜曰:“人情何如?”舜對曰:“人情甚不美,又何問焉!妻子具而孝衰于親,嗜欲得而信衰于友,爵祿盈而忠衰于君。
人之情乎!人之情乎!甚不美,又何問焉!唯賢者為不然。
”
【譯文】
堯問舜說:“人之常情怎麼樣?”
舜回答說:“人之常情很不好,又何必問呢?有了妻子兒女,對父母的孝敬就減弱了;嗜好欲望滿足了,對朋友的守信就減弱了;爵位俸祿滿意了,對君主的忠誠就減弱了。
人之常情啊!人之常情啊!很不好,又何必問呢?隻有賢德的人不是這樣。
”
有聖人之知者,有士君子之知者,有小人之知者,有役夫之知者。
多言則文而類,終日議其所以,言之千舉萬變,其統類一也:是聖人之知也。
少言則徑而省,論而法,若佚之以繩:是士君子之知也。
其言也谄,其行也悖,其舉事多悔:是小人之知也。
齊給便敏而無類,雜能旁魄而無用,析速粹孰而不急,不恤是非,不論曲直,以期勝人為意,是役夫之知也。
【譯文】
有聖人的智慧,有士君子的智慧,有小人的智慧,有奴仆的智慧。
話說得多,但合乎禮義法度,整天談論他的理由,說起話來旁征博引、千變萬化,它的綱紀法度則始終一緻,這是聖人的智慧。
話說得少,但直截了當而簡潔精練,頭頭是道而有法度,就像用墨線扶持着一樣,這是士君子的智慧。
他的話奉承讨好,行為卻與說的相反,他做事經常後悔,這是小人的智慧。
說話快速敏捷但沒有法度,技能駁雜,廣博而無用,分析問題迅速、遣詞造句熟練但無關緊要,不顧是非,不講曲直,把希望勝過别人作為心願,這是奴仆的智慧。
有上勇者,有中勇者,有下勇者。
天下有中,敢直其身;先王有道,敢行其意;上不循于亂世之君,下不俗于亂世之民;仁之所在無貧窮,仁之所亡無富貴;天下知之,則欲與天下同苦樂之;天下不知之,則傀然獨立天地之間而不畏:是上勇也。
禮恭而意儉,大齊信焉,而輕貨财;賢者敢推而尚之,不肖者敢援而廢之:是中勇也。
輕身而重貨,恬禍而廣解苟免,不恤是非然不然之情,以期勝人為意:是下勇也。
【譯文】
有上等的勇敢,有中等的勇敢,有下等的勇敢。
天下有了中正之道,敢于挺身捍衛;古代的聖王有正道傳下來,敢于貫徹執行他們的原則精神;上不依順動亂時代的君主,下不混同于動亂時代的人民;在仁德存在的地方不顧貧苦窮厄,在仁德喪失的地方不願富裕高貴;天下人都知道他,就要與天下人同甘共苦;天下人不知道他,就巋然屹立于天地之間而無所畏懼:這是上等的勇敢。
禮貌恭敬而心意謙讓,重視中正誠信而看輕錢财,對于賢能的人敢于推薦而使他處于高位,對于不賢的人敢于把他拉下來罷免掉:這是中等的勇敢。
看輕自己的生命而看重錢财,不在乎闖禍而又多方解脫苟且逃避罪責;不顧是非、正誤的實際情況,把希望勝過别人作為自己的心願:這是下等的勇敢。
繁弱、钜黍古之良弓也;然而不得排檠則不能自正。
桓公之蔥,太公之阙,文王之錄,莊君之曶,阖闾之幹将、莫邪、钜阙、辟闾,此皆古之良劍也;然而不加砥厲則不能利,不得人力則不能斷。
骅骝、騹骥、纖離、綠耳,此皆古之良馬也;然而必前有銜辔之制,後有鞭策之威,加之以造父之駛,然後一日而緻千裡也。
夫人雖有性質美而心辯知,必将求賢師而事之,擇良友而友之。
得賢師而事之,則所聞者堯舜禹湯之道也;得良友而友之,則所見者忠信敬讓之行也。
身日進于仁義而不自知也者,靡使然也。
今與不善人處,則所聞者欺誣詐僞也,所見者污漫淫邪貪利之行也,身且加于刑戮而不自知者,靡使然也。
傳曰:“不知其子視其友,不知其君視其左右。
”靡而已矣!靡而已矣!
【譯文】
繁弱、钜黍,是古代的良弓;但是得不到矯正器的矯正,就不會自行平正。
齊桓公的蔥,齊太公的阙,周文王的錄,楚莊王的曶,吳王阖闾的幹将、莫邪、钜阙、辟闾,這些都是古代的好劍;但是不加以磨砺就不會鋒利,不憑借人力就不能斬斷東西。
骅骝、骐骥、纖骊、騄,這些都是古代的良馬;但是必須前有馬嚼子、馬缰繩的控制,後有鞭子的威脅,再給它們加上造父的駕馭,然後才能一天跑得到上千裡。
人即使有了資質的美好,而且腦子善于辨别理解,也一定要尋找賢能的老師去事奉他,選擇德才優良的朋友和他們交往。
得到了賢能的老師去事奉他,那麼所聽到的就是堯、舜、禹、湯的正道;得到了德才優良的朋友而和他們交往,那麼所看到的就是忠誠守信恭敬謙讓的行為;自己一天天地進入到仁義的境界之中而自己也沒有察覺到,這是外界接觸使他這樣的啊。
如果和德行不好的人相處,那麼所聽到的就是欺騙造謠、詭詐說謊,所看到的就是污穢卑鄙、淫亂邪惡、貪圖财利的行為,自己将受到刑罰殺戮還沒有自我意識到,這也是外界接觸使他這樣的啊,古書上說:“不了解自己的兒子就看看他的朋友怎麼樣,不了解自己的君主就看看他身邊的人怎麼樣。
”不過是外界的接觸罷了。
不過是外界的接觸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