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于勸說的人在這中間,必須做到舉遠古的事例而不發生謬誤,舉近代的事例又不顯得庸俗;說話内容要随着時代的發展而變動,随着世俗的變化而抑揚;是說得和緩些還是說得急切些,是多說一些還是少說一些,都能适應情況,像阻攔流水的渠壩、矯正竹木的工具那樣控制自己;婉轉地把所要說的話都說給了對方聽,但是又不挫傷他。
故君子之度己則以繩,接人則用抴。
度己以繩,故足以為天下法則矣;接人用抴,故能寬容,因衆以成天下之大事矣。
故君子賢而能容罷,知而能容愚,博而能容淺,粹而能容雜,夫是之謂兼術。
詩曰:“徐方既同,天子之功。
”此之謂也。
【譯文】
所以,君子律己像木工用墨線來取直一樣,待人像梢公用舟船來接客一樣。
用墨線似的準則律己,所以能夠使自己成為天下人效法的榜樣;用舟船似的胸懷待人,所以能夠對他人寬容,也就能依靠他人來成就治理天下的大業了。
君子賢能而能容納無能的人,聰明而能容納愚昧的人,博聞多識而能容納孤陋寡聞的人,道德純潔而能容納品行駁雜的人,這叫做兼容并蓄之法。
《詩》雲:“徐國已經來順從,這是天子的大功。
”說的就是這種道理啊。
談說之術:矜莊以莅之,端誠以處之,堅強以持之,譬稱以喻之,分别以明之,欣驩芬芗以送之,寶之,珍之,貴之,神之。
如是則說常無不受。
雖不說人,人莫不貴。
夫是之謂為能貴其所貴。
傳曰:“唯君子為能貴其所貴。
”此之謂也。
【譯文】
談話勸說的方法是:以嚴肅莊重的态度去面對他,以端正真誠的心地去對待他,以堅定剛強的意志去扶持他,用比喻稱引的方法來使他通曉,用條分縷析的方法來使他明了,熱情、和氣地向他灌輸,使自己的話顯得寶貴、珍異、重要、神妙。
像這樣,那麼勸說起來就往往不會不被接受,即使不去讨好别人,别人也沒有不尊重的。
這叫做能使自己所珍重的東西得到珍重。
古書上說:“隻有君子才能使自己所珍重的東西得到珍重。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啊。
君子必辯。
凡人莫不好言其所善,而君子為甚焉。
是以小人辯言險,而君子辯言仁也。
言而非仁之中也,則其言不若其默也,其辯不若其吶也。
言而仁之中也,則好言者上矣,不好言者下也。
故仁言大矣:起于上所以道于下,政令是也;起于下所以忠于上,謀救是也。
故君子之行仁也無厭、志好之、行安之,樂言之;故言君子必辯。
小辯不如見端,見端不如見本分。
小辯而察,見端而明,本分而理;聖人士君子之分具矣。
【譯文】
君子一定是能說會道的。
凡是人沒有不喜歡談論自己認為是好的東西,而君子更勝過一般人。
小人能說會道,是宣揚險惡之術;而君子能說會道,是宣揚仁愛之道。
說起話來如果不符合仁愛之道,那麼他開口說話還不如他沉默不語,他能說會道還不如他笨嘴拙舌;說起話來如果符合仁愛之道,那麼喜歡談說的人就是上等的了,而不喜歡談說的人就是下等的。
所以合乎仁愛之道的言論是十分重要的。
産生于君主而用來指導臣民的,就是政策與命令;産生于臣民而用來效忠于君主的,就是建議與勸阻。
所以君子奉行仁愛之道從不厭倦,心裡喜歡它,行動上一心遵循它,樂意談論它,所以說君子一定是能說會道的。
辯論細節不如揭示頭緒,揭示頭緒不如揭示固有的名分。
辯論細節能明察秋毫,揭示頭緒能明白清楚,固有的名分能治理好,那麼聖人、士君子的身分就具備了。
有小人之辯者,有士君子之辯者,有聖人之辯者:不先慮,不早謀,發之而當,成文而類,居錯遷徙,應變不窮,是聖人之辯者也。
先慮之,早謀之,斯須之言而足聽,文而緻實,博而黨正,是士君子之辯者也。
聽其言則辭辯而無統,用其身則多詐而無功,上不足以順明王,下不足以和齊百姓,然而口舌之均,應唯則節,足以為奇偉偃卻之屬,夫是之謂奸人之雄。
聖王起,所以先誅也,然後盜賊次之。
盜賊得變,此不得變也。
【譯文】
有小人式的辯說,有士君子式的辯說,有聖人式的辯說。
不預先考慮,不早作謀劃,一發言就很得當,既富有文采,又合乎禮法,措辭和改換話題,都能随機應變而不會窮于應答,這是聖人式的辯說。
預先考慮好,及早謀劃好,片刻的發言也值得一聽,既有文采又細密實在,既淵博又公正,這是士君子式的辯說。
聽他說話則言辭動聽而沒有系統,任用他做事則詭詐多端而沒有功效;上不能順從英明的帝王,下不能使老百姓和諧一緻;但是他講話很有分寸,或誇誇其談,或唯唯諾諾,調節得宜;這類人足以靠口才而自誇自傲,可稱為壞人中的奸雄。
聖明的帝王一上台,這種人是首先要殺掉的,然後把盜賊放在他們的後面進行懲處。
因為盜賊還能夠轉變,而這種人是不可能悔過自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