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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雙燕子從遠方飛來,停在六角亭外的白楊樹上,仿佛還在尋找昔日的舊夢。
隻可惜白楊依舊,景物卻已全非了。
燕子飛來又飛去,來過幾回?去過幾回?
白楊不問。
白楊無語!
白楊無情。
傅紅雪忽然覺得心在刺痛。
他早已學會白楊的沉默,卻不知要等到何時才能學會白楊的無情!
燕子飛去了,是從哪裡飛來的燕子?庭園荒廢了,是誰家的庭園?
傅紅雪癡癡地站着,仿佛也忘了自己的人在哪裡?是從哪裡來的?
他沒有想下去,因為他忽然聽見有人在笑。
笑聲清悅甜美如莺。
是暮春,草已長,莺卻沒有飛。
莺聲就在長草間。
長草間忽然有個女孩子站起來,看着傅紅雪吃吃地笑。
她笑得很美,人更美,長長的頭發烏黑柔軟如絲緞。
她沒有梳頭,就這麼樣讓一頭絲緞般的黑發散下,散落在雙肩。
她也沒有裝扮,隻不過輕輕松松地穿了件長袍,既不像絲,又不像緞,卻偏偏像是她的頭發。
她看着傅紅雪,眼睛裡也充滿笑意,忽然道:“你不問我為什麼笑?”
傅紅雪不問。
“我在笑你。
”她笑得更甜,“你站在那裡的樣子,看起來就像個呆子。
”
傅紅雪無語。
“你也不問我是誰?”
“你是誰?”
傅紅雪問了,他本來就想問的!
誰知他剛問出來,這頭發長長的女孩子就跳了起來,叫了起來。
“我就在等着你問我這句話。
”她跳起來的時候,兇得就像是隻被惹惱了的小貓,“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站着的這塊地,是誰家的地?你憑什麼大搖大擺地在這塊地上走來走去?”
傅紅雪冷冷地看着她,等着她說下去。
“這地方是倪家的。
”她用一根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就是倪家的二小姐,隻要我高興,我随時都可以趕你出去。
”
傅紅雪隻有閉着嘴。
一個人在别人家裡晃來晃去,忽然遇見了主人,還有什麼好說的。
倪二小姐用一雙大眼睛狠狠地瞪着他,忽然又笑了,笑得還是那麼甜。
“可是我當然不會趕你出去的,因為……”她眨了眨眼,“因為我喜歡你。
”
傅紅雪隻有聽着!
——你可以不喜歡别人,卻沒法子不讓别人喜歡你。
可是這位倪二小姐已經改變了主意:“我說我喜歡你,其實是假的。
”
傅紅雪又忍不住問:“你知道我?”
“當然知道!”
“知道些什麼?”
“我不但知道你的武功,連你姓什麼,叫什麼,我都知道!”
她負着雙手,得意洋洋地從長草間走出來,斜着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傅紅雪。
“别人都說你是個怪物,可是我倒覺得你非但不怪,而且長得還蠻好看的。
”
傅紅雪慢慢地轉過身,走向陽光下的角亭,忽又問道:“這地方隻剩下你一個人?”
“一個人又怎麼樣?”她眼珠子轉動着,“難道你還敢欺負我?”
“平時你也不在這裡?”
“我為什麼要一個人待在這種鬼地方?”
傅紅雪忽又回頭,盯着她:“現在你為什麼還不走?”
倪二小姐又叫了起來:“這是我的家,我要來就來,要走就走,為什麼要受别人指揮?”
傅紅雪隻好又閉上嘴。
倪二小姐狠狠地盯着他,好像很兇的樣子,卻又忽然笑了:“其實我不該跟你吵架的,我們現在就開始吵架,将來怎麼得了?”
将來?
你——知不知道有些人是沒有将來的?
傅紅雪慢慢地走上石階,遙望着遠方,雖然陽光正照在他臉上,他的臉還是蒼白得可怕。
他隻希望杜雷快來。
她卻還是逗他:“我知道你叫傅紅雪,你至少也應該問問我的名字。
”
他不問,她隻好自己說:“我叫倪慧,智慧的慧,也就是秀外慧中的慧。
”她忽然跳過欄杆,站在傅紅雪面前,“我爸爸替我取這名字,隻因為我從小就很有智慧。
”
傅紅雪不理她。
“你不信?”她的手叉着腰,頭頂幾乎已碰到傅紅雪的鼻子,“我不但知道你是幹什麼來的,而且還能猜出你等的是什麼人。
”
“哦?”
“你一定是到這地方等着跟别人拼命的,我一看你神色就看得出。
”
“哦?”
“你有殺氣!”
這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子也懂得什麼叫殺氣?
“我也知道你等的人一定是杜雷。
”倪慧說得很有把握,“因為附近幾百裡地之内,唯一夠資格跟傅紅雪鬥一鬥的人,就是杜雷。
”
這女孩子知道的确實不少。
傅紅雪看着她那雙靈活的眼睛,冷冷道:“你既然知道,就應該快走!”
他的聲音雖冷,眼神卻沒有平時那麼冷,連眼睛的輪廓都仿佛變得溫柔了些。
倪慧又笑了,柔聲道:“你是不是已經開始在關心我?”
傅紅雪立刻沉下臉道:“我要你走,隻不過因為我殺人并不是給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