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着腳。
于是慢慢搖了搖頭,強調自己對這件事的警惕。
金色的頭發掃過她的肩膀。
“一周前我可能會說大概五十個,現在,我推測會少一些,”她頓了頓回答道,“可能會少很多。
”
“天哪,不能再少了。
我們可是一直支持着那些混蛋啊。
他們必須得成功。
”
你也得成功。
她心裡默默地說。
他們都清楚這位總編的處境,他可是處在弗利特街最大的幾片“沼澤地”之一。
普雷斯頓隻有一個堅定的政治觀點,那就是他的報紙可承擔不起支持失敗方的後果。
不過這個觀點甚至都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報紙的新老闆,操着倫敦做派,拿腔拿調的本傑明·蘭德裡斯強加給他的。
這位老闆身上吸引人的優點為數不多,其中之一就是絕不扭捏作态,從不隐藏自己真實的想法,有什麼問題全都開誠布公地講清楚。
他常常告誡和提醒自己手下這些已經有強烈不安全感的員工,多虧了政府的競争政策,買十個新的編輯比買一家報紙要容易得多,“所以我們可不能支持該死的在野黨,免得把政府惹毛了。
”
蘭德裡斯是個言出必行的人。
他成功讓自己不斷擴張的“報業軍”打入了政府的陣營,而他所期望的回報就是讓政府給出有利于自己的選舉結果。
當然,這樣的要求并不合理,但蘭德裡斯從來沒覺得合理要求能夠激發出手下員工們最高的水平。
普雷斯頓又轉過身去盯着一牆的電視屏幕,希望得到更好的消息。
瑪蒂再次努力表明自己的觀點。
她坐在那張巨大的總編辦公桌一角,把那一摞普雷斯頓盲目看做“宇宙真理”的民意調查放到一邊,繼續有條有理地分析起自己的見解。
“麻煩你了,格雷,好好想想這事吧!當年瑪格麗特·撒切爾被迫辭職的時候,他們都迫切需要一種執政方式的轉變。
他們想要一種全新的感覺,不那麼簡單粗暴的,不那麼專橫跋扈的;他們可是受夠了‘神斷法’,也受夠了一個該死的女人整天頤指氣使。
”你是最該明白這一點的人啊,她一邊說着,一邊在心裡默默地想。
“所以他們挑選了自己認為合适的人選——科林格裡奇,沒别的,就因為他在電視上顯得信心十足,和那些小老太太能打成一片,而且看上去引不起什麼争議。
”她不屑地聳聳肩膀,“但他們的優勢已經沒了。
現在的政治簡直溫吞吞、軟乎乎的,一點能量和激情都沒有。
他出席拉票活動時那種感覺跟呆闆的主日學校老師沒什麼區别。
如果再花上一周聽他喋喋不休那些陳詞濫調,我覺得就連他老婆都會投給另一邊的。
不管任何事,任何人,他們就想來點新鮮的。
”
普雷斯頓又從電視牆面前轉過身來,不停撫摸着自己的下巴。
他終于好像開始注意這件事了。
這個晚上,瑪蒂是第十次心想他是不是用了某種亮漆來讓自己精心修飾過的頭發保持完美。
她懷疑那裡面已經開始出現了一圈“地中海”。
另外,他用小鑷子修過眉毛,這點她十分肯定。
他再次對她發起抨擊,“好吧,我們不要再大放厥詞了,就先看看實打實的數字,好嗎?多數黨會怎麼樣呢,他們會不會重新上台呢?”
“說他們不會就太草率魯莽了。
”她回答道。
“那我他媽的可沒時間草率魯莽啊,瑪蒂。
不管怎麼樣的‘多數’對我來說都夠了。
我的天啊,隻要占了多數,那可是非常大的成就啊,事實上可以說是創造了曆史。
四連勝,以前從沒遇到過。
所以我不會修改頭版的。
”
普雷斯頓說着便拿起書架上的一瓶香槟,倒上一杯,迅速結束了自己的說教。
他沒有請她喝,而是以在一摞紙上胡亂塗寫的方式下了逐客令。
但瑪蒂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
她的祖父可以說是個現代的“北歐海盜”,在1941年年初風暴肆虐的那幾個月,駕着一支浸滿水的小漁船,橫渡北海,逃離了納粹占領的挪威,還加入了英國皇家空軍。
瑪蒂從祖父那裡繼承到的不僅僅是天生的斯堪的納維亞面孔,還有固執認死理的性格。
這往往讓那些外強中幹的男人感覺受不了,但她才不管那麼多呢。
“你就停一會兒,問問自己,如果科林格裡奇再做四年首相,我們會有什麼預期?也許他人太溫吞了,真的不适合做首相。
他發表的競選聲明真的很輕飄,在拉票開始的第一周就被其他聲音淹沒了。
他沒有提出任何新觀點,唯一的計劃就是交叉手指,祈禱俄國人或是工會别惹出太大亂子。
你覺得我們的國家真的希望有這樣一個領導人嗎?”
“瑪蒂,你可是一向這麼優雅從容啊,”他諷刺道,再次以一種屈尊俯就的口氣說,“但是你錯了。
選民們需要的是團結穩定,不是什麼突然的變化。
他們可不希望每次抱着寶寶去散個步,玩具就被甩出嬰兒車。
”他靈活的手指在半空中晃動着,仿佛一位指揮家将一個走神犯錯的演奏家帶回到正确的音符上來。
“所以啊,再來幾年喝喝溫啤,打打闆球的日子也不是什麼壞事。
而且我們的好朋友科林格裡奇重新入主唐甯街十号簡直是天大的好事!”
“這他媽會惹出人命的。
”她嘟哝着,轉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