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
海洞旋流湍急,加上它搖動木身,十多米長的一段楗木,硬是被它推得折斷開來。
楗木上生滿了如同樹冠的箭石,在海波亂流中浮力極大,而且木身斜着陷入海底,所以并未被旋渦卷入深處,反而借着暴漲的海水浮出了海面。
幾乎就在同時,海水徹底合攏,把歸墟中的亂流遮在了下面,那鲛姥抱着神木斷開的尾端,跟着一同浮了上來,但終因流血過多,圓睜着一雙灰撲撲的巨眼,死不瞑目地失去了生命,拖着身後一線污血,漂在海上。
我們死中得活,竟被鲛姥托出海面來,都有些目瞪口呆,眼看天上清冷的星月之光照在平靜的海面上,實在是不敢相信竟能活着從歸墟中出來。
可不等我們來得及慶幸生還,就發現那體大如巨鲸的鲛姥屍體。
依然死死纏住這段楗木,十幾米長的一段殘木,根本承受不起沉重的海怪屍體,在海面上隻是浮了一浮,就被它拖得向海中沉了下去。
此時巨木還未漂出被海水淹沒的幽靈島,水底歸墟的吸水之力便在這片海面上形成了一個模糊的順時針旋渦,楗木浮得快,沉得更快,眨眼的工夫不到,已沉下水面三分之二。
我腦中一閃:“沒有船隻怎能離開珊瑚螺旋?這截被折斷的粗大楗木,豈不正是渡海浮槎?有了它便還有一線希望漂流出這片魔鬼海域。
”
想到這,不敢再有遲疑,便招呼一聲胖子帶忙,探手從古猜那裡搶過龍弧銅刀,拼命去斬纏住斷木的鲛姥屍體。
古猜好像癡了一般,雙眼直勾勾的毫無神采,隻是不斷口齒不清地念叨着:“師姐也死了……”
我們雖然對他好生同情,可生死關頭,誰也顧不得去勸他什麼,我和胖子、Shirley楊争分奪秒地将鲛姥的屍體剁碎,明叔也瘋了似的爬過來,用牙去咬卡住箭石的鲛鱗。
在一片海裡獨有的腥臭氣息中,點點鮮血飛濺在海面上,可那鲛姥的屍體實在太大,加之全身的老肉怪鱗粗厚無比,我們手中隻有在水下使用的短刀短劍,隻好眼睜睜看着斷木在海面旋渦中打着轉不停下沉。
我急得腦筋跳起多高,一看實在沒辦法了,再不跳水逃命,就得被楗木和鲛屍拖進海底了,但跳進群鲨出沒的珊瑚螺旋得需要多大的勇氣,橫豎要死在海中,與其遭遇鲨吻,還不如被拖進海眼裡淹死。
正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跳海的時候,海面的旋渦中忽然水波翻湧,陡然冒出許多巨大的礁石,将粗大的楗木和死鲛屍體托了起來,一陣起伏晃動中,緩緩向西移去。
海面上星月輝映。
但清冷的月光下,卻看不出這片黑漆漆的礁石為何會動。
衆人不知發生了什麼,不由得都停下手中的動作,我知道明叔在海上經曆過許多事情,這老賊是海事方面的“反動學術權威”,忙問他海上出現的一片片礁石是怎麼回事,是兇是吉。
明叔生怕自己失足掉進海裡,緊抱住一塊箭石,叫道:“胡仔啊,還是你阿叔我平時善事做太多積了大德,才使得吉人自有天相,你個濫仔這次跟住我,算是撿了條命回來,這是漁主先師和媽祖娘娘保佑,海上‘過龍兵’了。
”
我以前在福建,也曾聽說有南海“過龍兵”之事,與海市、海滋等現象都是海上難得一見的奇觀,那是指鲸魚或海龜集結成群,鲸脊龜甲浮水而出,在海面遙望,蔚為壯觀。
漁民們認為“過龍兵”的現象征兆不同,過鲸群龜群都是吉兆,而過大量海魚浮水過海,則是海産歉收,海難将至的災難預兆。
其實“過龍兵”的現象,都是海底産生劇變,引起的海中水族成群遷徙,可能正是珊瑚螺旋中海氣龍火消失,歸墟裡的龜群才浮水遠遁,恰好将我們賴以漂浮的神木托了上來。
以前我和胖子在草原和大漠之間的百眼窟,曾見過地底龜甲遍布,那片“龜葬”中海氣變幻如同鬼市,産生了一片灰色的古迹。
現在想來,百眼窟鬼市幻布中,一幕幕變換陸離的詭異情形,正是歸墟中的古墓。
珊瑚螺旋海域早在千百年前,一定也發生過若幹次“過龍兵”的龜群遷徙奇觀,不過當年從歸墟中逃走的海龜,早都埋骨在百眼黃泉的龜眠地中了。
明叔讓衆人抓緊時機,抄刀再次去剁鲛姥的屍體,我見事情有了轉機,想到阮黑和多鈴師徒的性命,都留在了這南龍餘脈的盡頭,心中好一陣失落,突然感到全身乏力,覺得腳下站都站不穩了,便順勢坐在了木頭上,手剛碰到楗木,木塊箭石就紛紛掉進水裡。
我低頭一看,木身上裂紋正加深擴張,不禁立時打個冷戰:“糟了,這截古木在幽靈島下飽受海水沖擊,最是脆弱不堪,看樣子很快就要支離破碎,大禍臨頭了。
”還來不及提醒其餘的人,漂浮在海中的楗木就已經開始解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