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了自嘲。
雖然金兵強勇而宋兵衰弱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但現實中,現在居然遭逢了前所未見的苦境。
之前,金兵因捷報連連而深入敵地,結果,導緻補給難以持續;再加上争戰的疲勞及兵土不習慣江南的氣候,宗弼因此認為是該撤退的時候了。
隻是現在的情勢,前有天然的長江之壁,而後則有難纏的韓家軍。
“糧食還剩多少?”
元帥府長史蔡松年青着臉回答了。
大概隻剩三日不到。
蔡松年是在北方所生的漢人,自年輕時即在金王朝中做事,宗弼遠征時即在其本營中擔任補給庶務,深受宗弼的信賴。
一直到今天早上,金軍都還處于凱旋的狀态,如今,卻連明日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亡兄宗望的遺言,這時在宗弼的腦中浮起:“不要擴大無益的戰線!”他從來沒有把這個忠告真正聽進去。
他一直相信金是強大的,而宋則是衰弱而腐朽的,不論天時、地利、人和,都是他們占上風,萬萬沒有打敗的可能!
“足以令人畏懼的隻有嶽飛,其他都不足懼。
”向來這麼認為的宗弼,如今也為韓世忠的長戟所苦,不得不承認自己過于驕傲。
而韓世忠的名号也自此留在全軍的腦中。
宗弼迅速重新全軍後,翌日便沿着長江南岸往西移動。
韓世忠的軍隊一面确認,一面并行着西行。
雖說軍中也有“趁目前兵力尚未折損之際撤兵”的意見,但韓世忠拒絕了。
“兀術就在眼前,可不能喪失了這個驅逐虜賊、收複中原、迎回兩宮的大好時機!”
韓世忠在三日後再度向宗弼挑戰。
由于早先的敗戰,宗弼這次不敢輕敵,但因受到伏兵的突擊,還是敗逃到了平江一帶的濕地而絕了退路。
在受數日圍剿之後,金軍幾近絕望。
“如果被逼急的話,野獸也會做決死之鬥,何況是我女真之民!怎可被宋軍所殺!”
宗弼此時已有必死的領悟。
他盼着案上的地圖,竭盡所能,想讓全軍絕處逢生。
Ⅳ
在金軍被包圍的附近,有個被稱為老鶴河的古河道,在這個覆滿泥巴和葦草的河道中,放置有數千的小舟,這正是宗弼所要使的脫逃路線。
當行事周詳的解元飛馬前來通報時,韓世忠和梁紅玉正在食用簡便的早餐。
“計測地的長江水深約減了二寸,四太子應是切開水路引水而去才是!”
“你是說老鶴河的舊河道嗎?”
“應當不會錯!”‘
“是嗎?果然如此!”韓世忠歎了口氣。
隻要再有五千名的兵力,他就一定會配置在老鶴河等待宗弼中伏,但以目前的八千兵力是無法分散的!
一個晚上就可以掘出三十裡的舊河道,讓金軍以小舟脫出,韓世忠不禁感佩金軍的決心和宗弼的統率能力,也愈發覺得不可讓四太子繼續活下去。
宗弼沖出包圍之後,繼續沿着長江南岸西行,在牛頭山麓遭遇到嶽飛的軍隊,兩方決死作戰。
在此戰中,金軍充斥着疲勞的神色,而一名叫王鐵兒的武将則死于嶽飛的十二歲養子嶽雲手下。
雖有一百七十五名的士官戰死,但宗弼卓絕的統率力阻止了金軍的崩壞。
嶽飛則在追擊了一陣之後,以進人建康府回複治安為優先而放棄了趁勝追擊的機會。
在到達了黃天蕩之後,宗弼在此等了五日,二千隻的軍船終于與陸上的宗弼會合,待十萬的兵力全部上船之後,則往長江的本流而行。
在江上等待着的是韓世忠,他的兵力既未增強,也沒有與嶽飛聯手,隻有少少的軍船三百艘。
不過,他有個必勝的計策,他将二千條的鐵鎖鍊張于水中,上面都附有一個個大鐵鈎。
具壓倒數量的金軍乘着長江的波濤前進。
而在軍鼓的指揮下,宋軍的船也開始整齊地往左右分列。
單穿皮甲、未着硬胄的梁紅玉在軍船的小樓上一個人打着軍鼓。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依着她的鼓音,所有的軍船一絲不亂地行動。
陷講!宗弼懷疑着。
可是軍船和兵士的數量都是金軍較多,應可于中央突破才是!他命令全艦全速前進,意圖将宋的船陣分斷。
就在一瞬間,最前頭的金軍兵船在江上突然緊急停止,而後就開始翻覆、哀号聲和水柱四起。
金軍的船列完全失去了秩序,企圖避免卷人的船一轉變方向,立刻就碰撞上了其他的船隻,再加上水中連環的鎖鍊一鎖,一隻隻都無法動彈。
宗弼指示将鎖鍊切斷,可是要切斷鐵鎖并不容易,就在狼狽之中,船底又被鐵鈎所破。
就這樣,百隻以上的軍船一隻隻被長江吞噬,消失在波浪之中。
女真族雖長于騎馬戰,但大家幾乎都不會遊泳,船沉了就隻有溺死。
于是大家開始對上官的命令充耳不聞,一一将甲胄脫去,拆了船體的木闆就準備逃亡。
而這個混亂韓世忠自然不會放過。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在軍鼓的指揮之下,宋軍開始攻擊,這時,脫去了甲胄的金兵怎麼可能抵抗得了宋兵呢?
韓世忠自己也揮舞着地月刀躍入敵部,像割草般斬殺金兵。
當然,解元、成闵等也都在此役中立下了大功。
像這樣凄慘的敗北,金兵可說從未有過:在一天之内,失去了六百艘軍部和二萬五千名士兵,宗弼唯有收擡殘兵逃回黃天蕩。
像宗弼這樣勇敢的男兒,當然也有英雄氣短的時候。
輕視了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