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外面産生的新印象,并不僅僅局限于自然景色。
青年果然不是學生,估計大約有二十七八歲的光景。
雖然有帽檐遮着,仍能看出他的濃眉大眼,迎着陽光的皮膚倒并不很白。
青年以不無顧慮的目光凝視着輪香子。
在她的經驗中,這不是那種需要慌忙躲開的視線,而是一種悠閑打量的眼神。
青年很自然地移開視線,把身體轉向複原的豎穴住宅。
“我們接着往下講。
”他把手放到挂在肩上的很不講究的帆布包帶上,“躺在這個豎穴裡,有時會産生一種奇怪的錯覺呢!覺得自己好像是這個家庭的一員,别人都出去狩獵了,隻有我留下來看家。
”
輪香子笑了起來。
“您是在做古代人的夢呢!”輪香子說。
這是句應酬話,算不上優美或富有詩意。
倘若想到那些半裸着上身、毛茸茸的原始人,正使用石镞工具來剝動物皮的樣子,說他在做夢已經是最大限度的禮貌了。
“也許是那樣。
”對輪香子的這句客氣話,青年作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我喜歡他們那種單純的生活,節假日裡常常到這些地方來消磨時間。
當然,也去過一些尚未複原的豎穴遺迹。
”
“在那種地方您也能躺得下去嗎?”
“那都是露天的,所以不能過夜。
隻是坐下來仔細觀賞觀賞。
”
“仍然是抱着一種家庭成員的心理?”
聽到輪香子這句略帶玩笑的話,青年放聲笑了起來。
“并不總是那樣。
畢竟是相隔三千年的外來訪問者了嘛。
”
“這位訪問者,”輪香子稍微躊躇了一下,“厭倦了現代的城市生活,所以才跑到這兒來的吧?”
青年沒有馬上回答。
本來以為青年會随便回答一句的,不料他臉上明朗的笑容卻蓦地消失了。
帽檐遮擋的黑影下,眼裡好像掠過一絲不愉快的陰影。
面對這一出乎意料的反應,輪香子有點後悔。
“也許可以那麼說,”青年好像覺察到了她的情緒,以格外爽快的聲調說,“實際上或許就是吧。
不過,我這樣回答,您可能覺得有點刺耳吧。
”
“不,我可沒有感到。
”輪香子臉上泛起了紅暈。
原本是想提出一個寬泛而又有機敏用心的問題,但一說出口卻顯得輕率而生硬了。
輪香子真想罵自己一通。
“這麼大的規模,”為了趕快擺脫自己的這種心情,輪香子迅速轉換了話題,“能住一家幾口人呢?”
“這個……大概五六口人吧!”青年的語調已經恢複了,“這本是一座庶民的住房。
這種豎穴,起初是建在近海的洪積高地上。
後來逐漸伸入内地,仍舊建在這類高崗上。
并不是一個兩個,而是許多個聚集在一起。
從這點來看,也許曾經組成過一個村落呢!”
“村落?那麼,該有過村長那樣的人吧?”
輪香子問得愈發不對路了。
一度受過挫傷的情緒,并不易馬上恢複。
“豎穴遺址中沒有特别大的,從這點來看,大概還不曾出現過那樣有權的人。
很可能是大家平等地生活在一起。
”青年說着,大約是發覺了這不是對年輕女性該講的話吧,接着又說,“對不起,小姐。
我想到下面的鎮子去了。
”
帽子下面的眼睛卻在征詢輪香子的意見。
踏着青青麥田的小徑,青年在前,輪香子随後。
走着走着,她的目光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青年的背上。
青年脫去了淺色的工作服,裹在襯衣下的肩膀很寬闊。
挂在肩上的帆布書包裡不知裝着什麼,鼓鼓囊囊的。
書包已經髒得有點發黑,帆布蓋上像中學生那樣用墨水寫着T・O兩個大寫的羅馬字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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