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小小之石塊。
由于山道相當狹窄,就算李恒是個多麼卓越的騎士,仍舊無法完全躲過傾盆而來的岩石。
馬匹倒下的話就換乘其他的馬,一路踩着岩石好不容易才抵達坡道之上。
隻見趙時賞一人挽着手臂,閉目端坐,一副從容就義之模樣。
趙時賞亦是個人品出衆之人物,身上的銀色胄甲和戰袍也非等閑之物,因此無軍會有“這個人物該不會就是文丞相吧”之想法,也是理所當然。
“你就是文丞相吧。
快從實招來。
”
被以漢語盤問之時,趙時賞相當不悅地将臉背了過去,不發一言。
越來越相信他就是文天祥的元兵們,為求确切回答又再次向他詢問。
此時趙時賞終于開口。
“是的話又如何?”
他極盡巧妙地予以回答。
元兵們興奮地叫了起來。
抓到了文天祥,豈不等于莫大的封賞已經到手了一樣。
趙時賞被帶到李恒本營之時,發現該處有許多被擄獲的宋軍士官。
他故意提高聲音地大笑。
“這下子總算見識到元軍喜獵小功之習性了。
那些人不過是身份低微的士兵而已,根本毫無斬殺或是俘虜之價值,你們竟然以欺淩這種人為傲。
”
翻譯官傳述了趙時賞所說的話之後,李恒蹙起眉頭。
“既然抓到文天祥之家人,我們的目的已經達到。
擄獲下級士兵以換取小功之行為若是傳了出去,必會損及大元帝國之威名。
快把他們放了。
”
就這樣,趙時賞之演技不單救了文天祥而已,還幫助了數十名之士官。
隻有劉沐一人因為身上之胃甲實在醒目,因而難以逃過一劫。
李恒命人将趙時賞帶到自己面前,冷冷地予以嘲諷:
“汝文天祥,竟不知天命繼續從事惡行,現在運氣終于用盡了吧!”
趙時賞沉默不語。
看起來一副既然戰敗,就不得不忍耐着加諸于身上之冷嘲熱諷之姿态。
忽然間李恒之表情急遽軟化,對他的稱呼也完全改觀。
“文丞相,吾等之大元皇帝陛下,對卿之忠誠贊許有嘉,意欲迎為重臣。
目前三宮均已遷至大都,而丞相本人也置身此地,繼續堅持下去實在毫無意義。
何不考慮選擇新的路途?”
生擒文天祥并勸服歸降,這是忽必烈汗親自頒下之效命。
李恒隻能暫且抛開個人想法,不敢有違救命。
對此趙時賞顯得更加冷漠,同時仍繼續保持沉默。
李恒被他的态度激得滿腔怒火,但仍隐忍不發,命部将把趙時賞手上之枷鎖解下。
這時候來到本營之其他部将大叫道:
“此人并非文天祥。
我問過了五六名俘虜,都說是别人。
文天祥似乎已經逃逸無蹤。
”
現場立即引起了一陣騷動。
被帶到此地的俘虜們證實了這個部将所言之事。
李恒的表情再度轉變。
銳利的鷹眼狠狠地瞪着趙時賞。
你這家夥,原來不是文天祥。
竟敢賣弄替身伎倆可助他逃走!”
“喔,你終于明白了嗎?本人姓趙、名時賞,字宗白。
我勸你好好地記清楚了。
”
“可惡,竟敢欺瞞吾等。
”
“我幾時欺騙了你們?我可從未說過自己叫做文天祥啊。
是你們自以為是地這麼想的不是嗎?要恨就恨你們自己的愚蠢吧!”
趙時賞哄然大笑。
李恒的雙眼冒出了憤怒的火花。
然而在停頓片刻之後才說出之話,語調卻出奇地冷靜。
“……可恨的家夥。
不過倒是個有膽識的男兒。
讓我問你,你願否降服于大元成為我的部下?”
“休想!”
趙時賞隻簡單地回了這麼一句。
他的話中仿佛帶有“真是可笑”之意味。
李恒之表情有如剛喝下一碗醋般地點了點頭,趙時賞和劉沐等被斬首示衆。
據說被斬下之首級在落入血泊之時,臉上仍然挂着誇示般之得意笑容。
Ⅱ
文天祥好不容易又再次逃脫了。
其境遇固然凄慘,但是心境卻更悲痛至極。
在猛将李恒的完美突襲之下,号稱十萬的文天祥軍竟于一夜之間遭到毀滅。
勇敢的張日中被殺害了。
張汴、劉欽、彭震龍等,這些自離開福州以來自己所信賴的部将們全都戰死。
士兵們也大半不是死亡就是遭到俘虜。
總算擺脫了元軍追蹤的文天祥從精疲力竭的馬上下來之後,自己也因為疲勞過度而倒在地上。
群山聳立的東方慢慢地升起了一道晨曦之白光。
因為趙時賞的演技而被元軍釋放的士官們也在此時追了上來。
從他們口中聽到趙時賞的事情,文天祥淚流滿面。
不久,又得知妹婿劉洙戰死之消息,文天祥頓時陷入氣餒之中。
文天祥回想起自通州乘着大船出航之時,那時他就已體認到自己不能再失去任何一個共同辛苦走來的好友們。
然而繼金應之後,連劉洙也失去了。
文天祥還失去了家人。
好不容易脫逃成功的隻有他的母親和十二歲之長男。
其餘的人全都成了元軍俘虜。
文天祥之元配歐陽氏,以及次女柳、三女環全部落入李恒之手。
在此之前,文天祥一直都享受着家族天倫之樂。
仿佛是為了補償他在仕途上的挫折一樣,他和妻子的感情極為和睦,與子女之間的親情也相當深厚。
然而他卻在一夜之間失去了這一切。
除此之外,他還有兩名側室。
文天祥和側室們之情誼也很親密,而她們與元配也相處得非常融洽。
這兩名側室也被元軍抓走了。
從後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