泉州這邊根本料想不到南下而去的宋軍會北上回來攻擊。
在海上巡哨之小舟發現破浪而至的大船隊時,立刻慌慌張張地向泉州緊急通報。
然而惡耗還不止這一項。
泉州支城所在之邵武在宋軍猛攻之下,僅僅一日就陷落了。
邵武守将張才被追逼至城牆之上,中了張達一刀而跌落海裡。
蒲壽庚立刻緊閉泉州城門,向無軍請求救援。
就在使者出發之後不久,宋之船隊就闖入了泉州灣。
先鋒正是蘇劉義。
圍繞着牆而展開之死鬥延續了一個月。
在宋軍極盡激烈的猛攻之下,泉州城内的糧食早已吃光,弓箭及彈藥也幾乎用盡,眼看就在陷落之際。
然而,某天早上,走到城牆之上的蒲壽庚發現了港灣之中的宋朝大船隊全都消失無蹤,他頓時呆住了。
倘若被攻陷的話,蒲氏一族肯定會全數遭到斬殺。
每當想到此事他便恐懼不已,沒想到一夜之中複仇者之船隊竟已乘着海風離去了。
這中間當然是有原因的。
元之兵力和宋比起來可謂壓倒性的強大。
當蒲壽庚所派遣之求援使者到達時,元軍方面立刻命令唆都之大軍前進泉州;李恒之大軍則從陸路攻擊潮州,并追捕端宗皇帝,水軍也同時配合行動。
在接獲“潮州危急”的急報之下,張世傑不得不帶着船隊折返。
“再多五天,不,隻要三天。
”
蘇劉義雖然遺憾地憤恨不已,但是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此時由劉深所率領之元朝水軍正打算從海上攻擊潮州,但是卻反被張世傑所擊潰。
張世傑火速趕回潮州,在安排了端宗皇帝、衛王、楊太後、陳宜中、陸秀夫等人之座船逃離之後,便與元軍展開一場激戰。
“張世傑雖然是陸戰英雄,但是卻完全沒有水戰的經驗和知識。
隻要将他除掉,宋軍就無人可指揮了。
今日一戰一定要把他解決掉。
”
劉深向麾下将兵訓示之後,便正面迎戰張世傑。
海上不時吹來強風,令兩軍船隻激烈地搖晃。
灰色的波濤不斷地卷起,帆柱也發出了吱吱嘎嘎的聲響。
宋元兩軍之船隊在海浪之中激烈地戰鬥。
宋軍之戰鬥意志被劉深過度低估。
眼看即将攻陷泉州、誅殺那可恨至極的蒲壽庚,然而卻在前一刻不得不将船隊撤回折返。
未軍将士心中對于清壽庚之憤怒與憎惡,全部都轉移到對劉深的攻擊之上。
宋軍技巧性地切入了上風位置,向元軍發動攻勢。
宋之軍船和元軍的比起來又大又堅固,而且在船首還有沖角設計。
乘着風浪之勢以船身進行沖撞,元之軍船立刻在遠雷般的轟然聲響之下破裂潰散,并且将元兵們抛入了海裡。
劉深損失了五十艘以上之軍船大敗。
之所以免于全滅之命運,主要是因為張世傑擔憂着端宗皇帝之現況,因此在适可而止的情況之下便撤回攻擊。
張世傑等人追趕着先行之端宗皇帝船隊,心中的不安果真發生了。
整隻船隊在暴風及波浪的肆虐之下,陷入了極度的混亂之中。
宋朝之大型船,在技術方面領先歐洲約六百年,早已具備“密水隔艙”之設計心由于船體内部有着元數之防水隔闆加以分隔,因此能夠有效地限制浸水區域,非常不容易沉沒。
雖然知此,但是卻無法避免搖晃。
船身一會兒右傾下會兒左斜,一旦被巨大的波浪推向了頂端,緊跟着就會被拉向波浪與波浪中間。
被稱之為“帝舟”的皇帝座船也不例外。
宮女和宦官們在船艙裡翻滾嘔吐,到處都是半死不活的呻吟之聲。
被母親楊太後抱在懷裡,哭泣叫喊着的端宗皇帝漸漸地連聲音或嘔吐都發不出來,隻能虛弱地痛苦喘息。
一夜之後暴風終于平息,海面上之安靜與平坦簡直令人難以置信。
再次組成的船隊之中一沉船都沒有,全體暫且先從廣州灣的東方位置位進入了硐洲港。
構成海上朝廷這些船隻的堅固程度實在令人驚訝。
上了陸地終于感到安心的陳宜中,從乘坐别艘船的妻子那裡聽到了惡耗而錯愕不已。
劉聲伯之妻在暴風之中走出船艙,從此之後就不見蹤影。
很明顯的,她是為了追随丈夫而跳海自盡。
陳宜中隻能默默地為他們祈禱而已。
上陸不久之後,端宗就發高燒了。
即使是成人也會因為長期的海土生活而感到疲累,因此端宗皇帝的衰弱也是在所難免。
相對之下,其弟衛王能夠長保健康,實屬相當難得之事。
“據聞丞相精通醫術,不知可否為皇上診斷一下呢?”
對于楊太後之請求,陳宜中起先相當猶豫。
端宗皇帝身邊不是應該有一群太醫随待在側嗎?況且陳宜中的本業根本不是醫生,就連劉聲伯之性命都挽救不了,過度的期待實在令人困擾。
可是在聽見楊太後從簾幕後所傳出之啜泣聲後,陳宜中實在無法拒絕。
景炎二年結束,進入景炎三年。
這年為元朝至元十五年,公元一二七八年。
端宗之病情陷入了時好時壞之狀态。
不知元軍船隊何時出現,在張世傑的命令之下,蘇劉義對于海上巡哨從來不敢有所懈怠,然而元軍始終未曾出現,令人不快的寂靜就這麼持續着。
由于哥哥卧病在床,隻能一個人獨自玩耍的衛王趙景手抱着一隻竹編的籠子。
裡面有一隻白色的鳥,有時熱烈地鳴叫,有時拍動着身上的羽毛,看起來像是雉的一種。
這是陸秀夫依照約定,抓來送給衛王的小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