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曆七八九年,對楊威利少校來說,是第二年的開始。
最初的任務,是處理在行星馬斯吉特的宇宙港侯機室中死去的老人的問題。
請醫師開立死亡證明之後,必須決定是将遺體如何處置才行。
如果要埋葬的話,又得決定是利用宇宙葬或是火葬還是土葬,或者是要将遺體冷凍之後送回行星海尼森。
老人的遺物大部分是些書藉或資料類的文件,這些又要怎麼處理?由于老人是剛從收容所釋放的人,像這樣的突然死亡,又會扯出種種法律上的問題。
獲同盟市民權的坎菲希拉,在這裡沒有任何親人或朋友。
帝國那邊是否還有家人呢?越考慮下去,必須處理的課題也不斷增殖下去,楊覺得有點頭痛,“要命要命”這句話,就這麼脫口而出。
其實這也不是白魔術的咒語,念來念去,也不會使事态好轉。
“事情變得相當難以想象了呢。
不,隻是一個老人因急病而死,也不是說這有多難以想象或是有多稀奇,隻不過……”
派特裡契夫上尉的感想,也稍微有欠精彩。
楊點點頭,這與其說是代表同意或是有同感,還不如說隻不過是機械式的反應還更來得适切。
坎菲希拉上校帶着多少秘密,多少情報離開世間。
在行星耶柯尼亞的俘虜收容所渡過四十年後獲得釋放,成為自由的市民之後,老後的生活也獲得了保障,這麼一來,他新到手的這些時間要怎麼利用呢?楊認為,他大概也沒有寫作的念頭。
但是如果是如此的話,他又為什麼把收容所時代簡直都快讀爛的資料,全部裝箱出來呢?也不認為他對在收容所渡過的歲月會有多麼懷念就是了。
坎菲希拉上校死後進行檢查的中年女醫生,聽到楊的名字也隻是善意的點點頭,沒說什麼不必要的話。
“死因是心肌梗塞,我想應該已經有相當長的時間了。
”
接下去又說冠狀動脈怎樣怎樣,楊根本就聽不太懂。
隻不過聽這位女醫生說,這是自然死,而且一點痛苦也沒有,楊才算安心了。
當被問及是否是死者的親人時,回答是“否”,但要說明彼此之間的關系的話,又令楊很難解釋。
于是派特裡契夫上尉代替他說明。
“那位老人是從帝國來的亡命者。
對軍方來說是非常重要的人物,我們是奉上級的命令陪伴他同行到行星海尼森去。
因此,關于埋葬的問題,也不是我們可以擅自決定的。
麻煩各位的地方,還請多多諒解。
”
能将事情四舍五入無過與不及的加以說明,是派特裡契夫的貴重才能。
再加上用軍事機密的存在當擋箭牌,但卻又不是用高壓的态度,而是悠然的,到最後自然的引導出對方善意的協助,這又是更加寶貴的氣質。
接受了派特裡契夫的說明的女醫生,輕輕睜大眼睛點點頭,緊急安排将坎菲希拉上校的遺體,收容在宇宙港的遺體保管室。
像這類的場所,因事故或急病而死的死者,身份不明的遺體似乎數量還不算少。
結果,楊和派特裡契夫被禁足在行星馬斯吉特整整一星期。
由于在這段期間,沒有什麼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國防委員會或統合作戰本部都因為新年假期沒人上班。
對楊來說,必須有正式指示才能做進一步的處理,但下正式指示的人不在也實在無計可施。
試着打超光速通信電話到亞列克斯·卡介倫的私宅,好不容易接通後,隻聽到電話答錄機的留言:“這是不幸的電話答錄機。
聽到這段留言的人,必須馬上分别打電話到我家去。
實行的人會更加的不幸。
那麼失陪了……”
楊對這位學長的幽默感的評價,不如對他事務處理的才能那麼高,因此心中不住的猜疑,這段留言是否專為對付自己而設的。
大概卡介倫和那位叫奧爾丹絲的情人在一起,愉快的享受新年假期吧。
這麼一想象,再看着自己,不由得覺得太不公平了。
楊現在沒有情人,居無定所,職位又浮在半空中,現在又被困在邊境附近的星球上,守着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老人的遺體。
更倒黴的是,旅館全部客滿,隻好被安置在附近的土木作業員用的宿舍中。
這還是派特裡契夫和宇宙港事務局交涉的結果。
“我是艾爾·法西爾的英雄!”
這麼宣稱的話,說不定就會像變魔術一樣突然冒出豪華的客房也說不定,但楊就是不習慣,也不喜歡這麼做。
身為軍人,甚至也不是位軍官,楊已經有幾分特權了。
但他卻不想進一步擁有更多的。
這也許是最重要的一點,原本說來,這種豪華的環境還不如随随便便的氣氛更來得适合楊的個性。
類似那種“與其寒酸還不如幹脆破破爛爛的算了”的這一型。
坎菲希拉老人的遺體已經找到地方安置了,但老人的遺物卻找不到地方放,隻有暫時和楊他們過着同居的生活。
或者正确的說,應該是楊和派特裡契夫寄居在諸位遺物先生們的角落中。
真想幹脆把它全都扔了算了,這是派特裡契夫常識性的見解,但結果變成這樣,到現在這個時點就非得好好保存下來不可了。
因為不能随意把它處理掉。
一月一日的現在,自己所置身的狀況,對這一年的全體人類來說到底是具有什麼樣的意義,楊放棄做任何預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