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真正的大雪,街上各處都有小孩子們開始打起了雪仗。
想到了某件事,他急忙跑回幼年學校,果然,上級生、下級生對抗的雪仗已經打起來了。
把雪球往愛整治的人的上級生的臉上丢去時的爽快,每口吐出的氣息,似乎都像活潑的音符在舞動……
“這不是齊格飛·吉爾菲艾斯嗎?”
從旁而來的這聲音,把吉爾菲艾斯呼喚回現實來。
紅發的年輕人轉過修長的身子對着那聲音,不久便綻露出懷舊的表情。
“是馬丁?馬丁·布佛賀茲嗎?”
吉爾菲艾斯回想起瘦小而氣色不佳的同級少年,除了身材長高了以外,并沒有多大轉變。
總是在腋下夾着厚厚的書,這一點也沒改變。
他進了國立奧丁文理科大學,正在研究古典文學。
“的确象是你會有的生活方式啊。
我媽媽就常說你一定會成為偉大的學者的。
”
“謝謝。
不過話說回來,齊格飛,你竟然成了軍人了,這可就教人想象不到了。
”
平凡的述懷中傾注着深深的心思,馬丁·布佛賀茲仰望着老友高大的身子,突然露出苦澀的,像在忍着牙痛般的表情。
“不過,我後年也将進入軍隊了。
因為滿二十歲了,要服二年的兵役,和你不一樣,是從最下級的二等兵出發。
若能活過一年,就可以晉升為一等兵,不過在此之前大概早就戰死了吧。
”
“馬丁……”
“抱歉,齊格飛,我并無意破壞你的心情。
”
“我明白的,你不必在意。
”
不過讓吉爾菲艾斯覺得奇怪的是,進到國立大學從事某些學問研究的人應當有免除征兵的特權的,馬丁難道沒去申請嗎?
“我申請過了,但卻被駁回了。
若是醫學或工學還有話說,像文學這種沒用的學問是沒有免除征兵的特權的。
”
“文學是沒用的學問嗎?”
“我是不這麼想,但下決定的不是我,而是軍務省的征兵訓練局的官僚們。
他們不隻是在辦公桌前擺官架子,把我們送到前線去,還連學問、藝術也幫忙分好了級了,真是了不起的官爺啊。
”
“容許這種人厚顔橫行的世界,不會永遠持續下去的。
”
想着萊因哈特終有一天将會進行的軍部及官僚社會的肅正與改革,吉爾菲艾斯平靜地斷言。
點頭認同的馬丁,象是想到什麼似地問起了。
“對了,你還和那個萊因哈特·馮·缪傑爾在一起嗎?那個頑強的轉學生?”
不喜歡對方的形容,但吉爾菲艾斯默然地點頭,然後又補述了萊因哈特以十八歲之齡當了少将之事。
“是嗎?他倒挺适合當高級軍人的,大概任何人死了他都能冷然以對吧?
真是的,以為自己是誰似的自傲得不得了。
我或許也會在缪傑爾閣下的麾下,被帶領到互相殘殺的場所去吧……”
吉爾菲艾斯表情凝重了起來。
“馬丁,萊因哈特·馮·缪傑爾這個人是我的上司,也是非常重要的人,對我非常的好。
所以,請别在我面前說他壞話好嗎?”
“抱歉,我并沒有惡意。
并不是要和你鬥嘴,請原諒我。
”
謝罪之後,馬丁·布佛賀茲和吉爾菲艾斯握手告辭。
他想在征兵之日到來前完成論文,作為在活着的時候完成過某些事情的證明。
吉爾菲艾斯帶着敬意目送了說了這些話後揮手離去的老友的背影。
……但是,經過半年,當學生的地下反戰組織遭憲兵隊襲擊時,在被捕者的名單之中有着馬丁·布佛賀茲的名字,随着痛楚的領會,他覺得這實在是馬丁所會有的作風。
再過兩年年後,當他的地位與權限被飛躍地強化時,他探尋了老友的所在,但此時的馬丁·布佛賀茲已經在政治犯收容中死去,死因是營養失調。
做完了小小的感傷旅行,吉爾菲艾斯回到林貝爾克·體特拉傑的寄宿處。
在這邊生活着的是現在而非過去,将那朝氣與活力的風吹向紅發的年輕人。
在樓下的大廳,向菲帕夫人間候,談了二、三句之後,吉爾菲艾斯上了樓梯,敲了萊因哈特房間的門。
“吉爾菲艾斯,你回來了啊?别那麼匆忙也行的嘛。
”
“萊因哈特大人,上午您都做些什麼呢?”
“聽了些音樂後,就做戰略論的比較研究。
伯登和葉克哈特的。
”
“是這樣啊。
”
“沒人來打擾,所以滿有進展的。
偶爾這樣也不錯。
”
本以為吉爾菲艾斯早上就會回來,卻等到過了中午,萊因哈特有點不高興。
“我買了甜酒海綿蛋糕回來哦,要不要吃?”
“不要。
”
“……您不喜歡吃嗎?”
“我不喜歡吉爾菲艾斯認定用食物就能收買我的這種心态。
”
把湧上的笑意,抑制在咽喉中,紅發的年輕人再呼喚了。
“這蛋糕應當是好吃得可以彌補的心态哦。
我去叫菲帕夫人沖咖啡。
如果願意原諒我的話,就請下樓吧。
”
走下樓梯,吉爾菲艾斯聽到背後律動的腳聲跟了過來。
将來暫且不說,現在這個瞬間,似乎他們是非常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