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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詹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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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音,會唱的下流小曲兒卻比他多出一倍不止——啊哈,大人請原諒。

    ” “你會成為我姑媽駕前的紅人,”詹姆道,“假如你想留下來過冬,記得讨好吉娜夫人。

    她是這裡真正的主人。

    ” “您不留下來?” “我應該留在國王身邊,我很快就會回去了。

    ” “真遺憾,大人。

    我會唱的遠不止《卡斯特梅的雨季》,我很想為您表演……噢,各種各樣的東西。

    ” “以後再說吧,”詹姆道,“你叫什麼?” “七弦湯姆,大人。

    ”歌手摘下帽子,“人們也叫我七神湯姆。

    ” “祝你好運,七弦湯姆。

    ” 當晚,他夢見自己又回到貝勒大聖堂,繼續為父親守夜。

    聖堂黑暗沉寂,一位女人從陰影中浮現,緩緩地向棺材走來。

    “姐姐?”他問。

     她不是瑟曦。

    她全身灰衣,乃是靜默姐妹,兜帽與面紗遮住了面容,但燭光在兩隻猶如綠池塘的眼睛裡舞蹈。

    “姐姐,”他再問,“你要我做什麼?”話音在聖堂裡回響。

    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要我。

     “我不是你姐姐,詹姆,”她用蒼白柔軟的手掀開兜帽,“你忘了我嗎?” 我根本不認識你,談何忘記?他說不出口。

    噢,我當然認識她,好久好久以前…… “你忘了我也罷,連你父親也忘了嗎?不過,我認為你從來沒有真正了解他。

    ”她眼睛是翡翠的顔色,頭發則是亮金色,他辨不出她的年紀。

    十五歲?他心想,第五十十歲?她登上階梯,站到棺材前面。

    “他不能忍受别人嘲笑他。

    那是他最痛恨的事。

    ” “你究竟是誰?”他害怕她的答案。

     “我問你,你又是誰?” “這隻是一個夢。

    ” “是嗎?”她傷感地笑道,“看看你的手,孩子。

    ” 一隻手。

    隻有一隻手,緊緊握着劍柄。

    隻有一隻手。

    “在夢中,我總是有兩隻手。

    ”他擡起右臂,難以理解地望着醜陋的斷肢。

     “我們夢想着我們得不到的東西。

    泰溫夢想他兒子能成為偉大的騎士,夢想他女兒能當上王後。

    他夢想他們強大、勇敢又美麗,沒人可以嘲笑他們。

    ” “我成了騎士,”他告訴她,“而瑟曦是王後。

    ” 一粒珠淚滾過她的臉頰。

    女人重新戴起兜帽,轉身離開。

    詹姆呼喚她,但她充耳不聞,裙裾發出輕微的婆娑聲,擦着地闆漸行漸遠。

    别離開我,他想大喊,可實際上,很多年以前,她就離開他們了。

     他在黑暗中顫抖着醒來。

    卧室冷如玄冰。

    詹姆用斷肢掀開毯子,爐火已滅,窗戶被風吹開。

    他走過漆黑的房間,要去關好窄窗,赤腳踏在地上,感覺到某種濕濕的東西,令他下意識地退縮。

    他起初以為是血,但血從來不會這麼冷。

     雪,窗外飄來的是雪。

     于是他把窗戶完全打開。

    下面的院子已罩上一層薄薄的潔白地毯,而且正越變越沉。

    城齒蒙上兜帽。

    雪花靜靜地飄啊飄,其中一些飄到他臉上融化。

    詹姆看到自己的呼吸結成霜。

     河間地下雪了。

    這裡下雪,那麼蘭尼斯港或君臨也在下雪。

    冬天自北方橫掃南下,全國一半的谷倉卻還空空如也。

    所有沒收割的作物已經毀了,再也不可能播種,再也沒有最後一次豐收的希望。

    他不知父親該如何來養活全國老百姓,想着想着才想起父親已經死了。

     清晨,積雪已深達腳踝,神木林中,雪花堆在樹下,積得更深。

    在這種冰冷的白魔法影響下,侍從、馬房小弟和貴族出身的侍酒們都重新變回了孩子,他們在城垛上,在院子裡到處打雪仗,鬧成一團。

    詹姆聽着他們歡笑。

    不久之前,他也有過那麼一段快樂時光,他在兄妹三人中雪球做得最棒,他會拿它們去砸蹒跚追來的提利昂,他會把它們放進瑟曦的裙服背後。

    要做最棒的雪球,你得有兩隻手才行。

     這時,有人輕輕敲門。

    “去開門,小派。

    ” 來者是奔流城的老學士,他曆經風霜、爬滿皺紋的手上握着一封信。

    韋曼師傅的臉色白如新雪。

    “我知道,”詹姆搶先說,“學城的白鴉到了,冬天來了。

    ” “不,大人。

    這隻鳥是從君臨來的。

    我擅自拆了……我不知道……”他遞出信。

     詹姆坐在窗邊讀信,就着冰冷蒼白的晨光。

    科本的字句言簡意赅,瑟曦的感情澎湃激昂。

    立刻回來吧,她說,幫助我,拯救我,我比任何時候都更需要你。

    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立刻回來吧。

     韋曼等在門邊,小派也在看。

     “大人要回複嗎?”長久的沉默之後,學士問。

     一朵雪花飄落在信紙上,慢慢地融化,慢慢地模糊了信上的字眼。

    詹姆将它卷起來,用一隻手所能使出的最大力量,接着,他将它遞給小派。

     “不必,”他說,“把它燒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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