蠟燭漸漸溶化燃盡,而曙光正在窗戶的百葉上閃耀着。
瓊恩再次在工作時睡着了。
書籍覆蓋了他的桌子,堆積如山。
他借着提燈的光搜遍了灰塵彌漫的地下室,花了半個夜晚的時間才把它們帶上來。
山姆是對的,這些書極需分類、列表和整理,然而這項工作無法交給一個既不能讀也不能寫的事務官。
這也許需要等到山姆歸來。
假如他能夠回來。
瓊恩為山姆和伊蒙學士感到擔心。
科特.派克在來自東望的信中報告,暴風烏鴉看見了斯卡格斯島沿岸的船隻殘骸。
不論這破碎的船隻是黑鳥号,還是斯坦尼斯.拜拉希恩的雇傭船,或者是一些經過的商船,暴鴉的船員無法分辨。
我的本意是将吉莉和嬰兒送往安全的地方。
是否卻将他們送向了墳墓?
昨夜的晚餐已在他的肘邊凍結,幾乎動也沒動。
憂郁的艾迪把他的木盤裝的滿滿的,以便三指霍布臭名昭著的三肉炖菜軟化走味的面包。
兄弟們開玩笑說,三肉炖菜中放了羊肉、羊肉和羊肉,但胡蘿蔔,洋蔥和蕪菁才更接近現在的味道。
冷掉的油脂的薄膜在剩餘的炖菜上閃爍着。
斯坦尼斯搬走之後,鮑文.馬什勸他住進位于國王塔中熊老曾今的房間,但是瓊恩謝絕了。
太輕易的搬進國王的房間意味着對國王的回歸不做期待。
自斯坦尼斯向東進軍以來,一種異乎尋常的精神萎靡便降臨在了黑堡,仿佛自由民和黑衣人兄弟同樣在屏息而待,究竟會有什麼即将到來。
院子和餐廳經常是空的,司令塔是個外殼,古老的公共大廳堆疊着漆黑的木材,而哈丁塔看上去仿佛再來一陣強風就能将它吹到。
軍械庫外的院子裡傳來劍與劍之間微弱的撞擊聲,這是瓊恩唯一能夠聽到的生命之聲。
艾倫·艾米特正沖着跳腳羅賓(Hop-Robin)大喊,讓他保持防禦。
我們必須保持良好的防禦。
瓊恩洗漱穿衣,離開了軍械庫,他隻在外面的院子裡停留了一會兒,向跳腳羅賓和艾米特其他的部下說了些鼓勵的話。
他如往常一樣謝絕了泰提議的護衛。
他本該帶上足夠多的人,如果有刀光血影,再多兩人也是于事無補。
他帶着長爪,不過百靈仍緊随其後。
當他到達馬廄的時候,憂郁的艾迪已經為總司令備好馬等在那裡。
馬車在鮑文·馬什警惕的注視下排列成隊,斯圖爾德大人正沿着車隊小跑,指指點點,大驚小怪,因為寒冷的緣故,他的臉頰紅紅的。
當看見瓊恩時,它們變得更紅了。
“總司令大人,難道你仍然堅持這種……”
“……愚蠢的行為?”瓊恩接着說道。
“請告訴我你想說的不是愚蠢,大人。
沒錯,我是愚蠢。
我們已經不隻是愚蠢。
東望塔想要更多的人。
影子塔想要更多的人。
灰衛堡和冰痕堡也一樣,毫無疑問,我們依然擱置着另外十四座空蕩蕩的城堡,長城有多少裡格依然無人看守和無人防禦。
”
馬什撅起嘴唇。
“莫爾蒙總司令——”
“——死了。
不是死于野人之手,而是死在他的誓言兄弟,他信任之人的手裡。
你和我都無法知曉,在這種處境下他會做或者不會做什麼。
”瓊恩調轉馬頭。
“别廢話了,走吧。
”
憂郁的艾迪聽到了整個對話,當鮑文·馬什跑開時,他朝着他背後點頭說道:“石榴。
那些石榴子能把人嗆死。
我甯願吃個蕪菁,從未聽說蕪菁會對人造成什麼傷害。
”
在這種時候,瓊恩總會非常想念伊蒙學士。
克萊達斯把渡鴉們照顧的很好,可他的學問和經曆還不及伊蒙·坦格利安的十分之一,更别提他的智慧了。
鮑文用自己的方式做着好人,但在顱骨橋受到的創傷讓他變得頑固不化,如今他唯一的論調就是封上大門。
歐塞爾·亞維克因為沉默寡言而顯得冷漠無趣,而首席遊騎兵死的如同命名一樣迅速。
守夜人失去了太多優秀的夥伴,當馬車開始移動時,瓊恩想道。
熊老,斷掌科林,唐納·諾伊,賈曼·巴克威爾,我的叔叔……
車隊沿着國王大道向南前進,潔白的雪花飄落下來。
在十二個長矛手和十二個騎馬的弓箭手的護送下,馬車的長龍走過了田野、溪流以及長滿樹木的山坡。
以往在鼹鼠村的經曆不堪回首,一些推撞,一些喃喃的咒罵,許多陰郁的神情。
鮑文·馬什覺得最好不要冒險,他和瓊恩的意見難得保持了一緻。
事務長在前領路。
瓊恩騎着馬跟在幾碼之後,憂郁的艾迪·托利特則在他身邊。
黑堡以南半英裡處,艾迪策馬靠近瓊恩說“大人?擡頭看那兒,山上有個高大的醉鬼。
”
那個醉鬼其實是棵灰樹,因百年的風蝕而彎曲傾斜。
如今它擁有了一張面孔。
冷峻嚴肅的嘴巴,鼻子上長着破碎的樹枝,兩隻眼睛深深的刻進樹幹,它面朝城堡和長城,在國王大道上凝視着北方。
野人帶來了他們的神。
瓊恩一點也不吃驚。
人們不會輕易的放棄他們的神,梅莉珊卓女士在長城那邊精心策劃的整場表演,忽然間仿佛伶人的鬧劇般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