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在他熟悉的地盤内動手。
他可以将他們引進強盜窩,那兒有跟他一樣陰險的同夥;也可以領着他們兜圈子,等騎手趕上來。
自離開布倫大人的城堡後,他們沒再見到那人的蹤迹,但這并不意味着甩掉了尾巴。
某天晚上在露營地附近踱步時,她忽然想,也許我不得不回頭幹掉追兵。
這想法讓她很不安。
難怪,她以前的教頭便常常質疑她的意志。
“你有男人的力量,”古德溫爵士不止一次告誡她,“但還是一副女人心腸。
在院子裡手持鈍劍訓練是一回事,将一尺長劍刺入他人腹中,并看着對方眼中的光芒漸漸消失,那又是另一回事。
”為了讓她更堅強,古德溫爵士派她去父親的屠宰場,宰殺羊羔和乳豬。
嘶鳴的乳豬和尖叫的羊羔很像被吓壞了的小孩子,等屠宰完畢,布蕾妮已是淚眼朦胧,沾滿鮮血的衣服隻好交給女仆拿去燒掉。
然而古德溫爵士還不滿意,“豬崽畢竟是豬崽,跟人不同。
我當侍從時和你一樣年輕,當年我有個朋友又強壯、又快速、又敏捷,是訓練場上的英雄。
我們都認為,有朝一日,他定能成為傑出的騎士。
然後戰争打到石階列島,我親眼看着我這位朋友将對手逼得跪倒在地,并打掉了對手手中的斧子,但當他要結果那人時,遲疑了片刻。
在戰場上,片刻就等于一生。
隻見那人拔出匕首,插進我朋友盔甲間的縫隙中。
他的力量、他的速度、他的英勇,所有艱苦訓練得來的技藝……不如戲子放的屁。
一切的一切,全因為他正該痛下殺手時畏縮了。
千萬記住這點,小妹妹。
”
我會記住的,在那片松林裡,她就着回憶發誓,然後坐到岩石上,拔出劍來,反複打磨。
我會記住的,我祈禱自己不要畏縮。
第二十天早晨陰冷灰暗,根本看不見太陽升起,但當天色由黑暗轉為灰白,布蕾妮知道是準備馬鞍的時候了。
他們回到松林裡,機靈狄克在前面帶路,布蕾妮緊緊跟随,波德瑞克騎馬斷後。
城堡毫無預警地出現在面前。
片刻之前他們還在森林深處,一裡又一裡漫無目的地走着,除了松樹什麼也看不到。
然而當繞過一塊巨石,豁口赫然出現在前方,又走一裡路後,森林突然到了盡頭。
再過去是天空與海……還有一座古老破落的廢棄城堡,矗立在懸崖之巅,雜草叢生。
“這就是輕語堡,”機靈狄克說,“聽,那些腦袋在說話呢。
”
波德瑞克張大了嘴巴,“我聽見了。
”
布蕾妮也聽見了。
輕微的低語聲從地下和城堡内傳來,越是靠近懸崖,聲音就越大。
原來是海水,她突然意識到,海水在懸崖下侵蝕出一個個空洞,當波浪穿過地底空穴和通道時,便會發出隆隆響聲。
“沒有什麼腦袋,”她說,“你們聽到的低語是海浪發出的。
”
“海浪才不會低語呢。
是腦袋。
”
城堡由沒塗灰漿的古老岩石搭建而成,每塊石頭各不相同。
岩石縫隙間長着厚厚的青苔,地基底下冒出一棵棵樹木。
大多數古城堡都有神木林,看樣子,輕語堡也一樣。
布蕾妮将母馬牽到懸崖邊,那裡的圍牆已告崩塌,亂石堆上長出一簇簇有毒的紅色蔓藤。
她将馬系在一棵樹上,然後壯着膽子盡量移到山崖邊。
下方第五十十尺處,波浪湧入一座殘塔,塔樓後面是一個大山洞的入口。
“舊燈塔,”機靈狄克走到她身後,“當我隻有波德一半大的時候,它就倒塌了。
本來有階梯從這裡通往山洞,可惜懸崖垮塌時消失無蹤。
後來走私者不再到這裡登陸,因為以前可以把小船直接劃進洞裡,現在不行。
看到沒?”他一隻手搭在她背後,另一隻手指指點點。
布蕾妮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隻需推一把,我就會摔下去跟殘塔做伴。
她連忙退後一步,“把手拿開。
”
克萊勃扮個鬼臉。
“我隻不過……”
“我才不管你怎麼想。
城門在哪兒?”
“在另一邊,”他猶豫不決。
“你那小醜,他不是個記仇的人吧?”他不安地問。
“我的意思是,昨晚我剛想到,他也許會生機靈老狄克的氣,因為我賣給他地圖,而且事先沒說明走私者已不在這裡登陸了。
”
“你馬上就能拿到金币,這筆錢完全夠你退還他支付的費用。
”布蕾妮無法想象唐托斯·霍拉德能構成任何威脅,“要是他真在這裡的話。
”
他們繞城牆走了一圈。
城堡是三角形,每個角都有方形塔樓。
城門幾乎完全腐朽,布蕾妮伸手去拉,結果木頭立刻斷裂,潮濕的長條形碎木剝落下來,半扇門砸到她身上。
城堡裡有更多的深綠陰影,森林早已翻越牆壁,吞沒了主堡與外庭。
大門後有道鐵閘,齒尖深陷入泥濘的地表,鐵門上都是紅色鏽迹,當布蕾妮搖晃時,它紋絲不動。
“很久沒人用了。
”
“我可以爬進去,”波德瑞克提議,“從懸崖邊上。
那兒的牆都倒了。
”
“不行,太危險。
那兒的石頭是松的,而且紅色的蔓藤有毒。
找門吧,城堡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