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術都是有代價的,孩子。
獲取真正的魔力需要多年的祈禱、奉獻和學習。
”
“多年?”她沮喪地說。
“若是容易的話,任何人都能做到。
對你而言,奔跑之前先學走路,在戲子的把戲就能達到目的的場合,何必求助魔法?”
“我連戲子的把戲都不會。
”
“從扮鬼臉開始練習。
皮膚下面是肌肉。
學着運用它們。
你的臉長在你身上。
臉頰,嘴唇,耳朵。
微笑和憤怒不該像風暴一樣忽去忽來。
笑容應是仆人,當你召喚時才出現。
學習控制你的臉。
“教我怎樣做。
”
“鼓起臉頰。
”她鼓起臉頰。
“擡起眉毛。
不,再高點。
”她又擡起眉毛。
“好。
看你能保持多久。
現在還長不了。
明天早上再試。
地窖裡有塊密爾鏡子。
每天在它面前練習一小時。
眼睛,鼻孔,臉頰,耳朵,嘴唇,學習控制所有這一切。
”他托起她下巴。
“你是誰?”
“無名之輩。
”
“謊言。
可悲的謊言,孩子。
”
第二十天她找到那塊密爾鏡子,然後每天早晚都坐在它面前扮鬼臉,兩邊各點上一支蠟燭照明。
控制你的臉,她告訴自己,你就能撒謊。
此後不久,慈祥的人命她去幫侍僧處理屍體。
其實這比替威斯擦樓梯輕松多了:有的屍體肥胖高大,她鉚足勁才搬得動,然而大多數死者都是皮包骨頭,幹幹瘦瘦的老人。
艾莉亞一邊清洗,一邊觀察,琢磨着他們為何會來到黑水池邊。
她還記得老奶媽講的一個故事,故事裡說,在某個漫長的冬季,一群活得太久的人宣布自己要去打獵。
他們的女兒嗚咽哭泣,他們的兒子将臉轉向火堆,她仿佛仍能聽到老奶媽的聲音,但沒人阻攔,也沒人詢問他們打算在這深深的積雪和呼号的寒風中捕什麼獵。
她不知這些布拉佛斯老人在前往黑白之院前是如何跟子女們說的。
月亮一輪又一輪地變換形狀,但艾莉亞完全看不到。
她在黑白之院中侍奉,清洗死者,學習布拉佛斯語,就着鏡子扮鬼臉,試圖記住自己是無名之輩。
有一天,慈祥的人傳喚她。
“你的口音太糟糕,”他說,“但積累的詞彙已勉強能讓别人明白意思。
該是讓你暫時離開我們的時候了。
要想真正掌握我們的語言,隻有每天從早到晚地講,不停地講。
你走吧。
”
“什麼時候?”她問他,“去哪兒?”
“現在,”他回答,“去神廟之外。
布拉佛斯是海中的上百島嶼,你已經學會怎麼說蚌殼、扇貝、蛤蜊,對不對?”
“對。
”她用自己最好的布拉佛斯語重複了一遍這些名詞。
她最好的布拉佛斯語讓他露出笑容。
“行了。
去水淹鎮下面的碼頭,找一個叫布魯斯科的魚販,他是個好人,可惜背不大好使,他需要一個女孩,推着他的小車售賣蚌殼、扇貝和蛤蜊給船上下來的水手。
你就是那個女孩。
明白嗎?”
“明白。
”
“假如布魯斯科問起你,你是誰?”
“無名之輩。
”
“不。
那不行,在黑白之院外不行。
”
她猶豫片刻。
“我是阿鹽,來自鹽場鎮。
”
“特尼西奧·特裡斯和泰坦之女号上的人們認識阿鹽。
你的口音很特别,因此肯定來自維斯特洛……但我想應該是另一個女孩。
”
她咬緊嘴唇,“可以叫我凱特嗎?也就是‘貓兒’?”
“凱特。
貓兒。
”他考慮了一會兒。
“好。
布拉佛斯到處是貓。
多一隻也不會引人注目。
你就是貓兒,一個孤兒,來自……”
“君臨。
”她曾随父親兩次造訪白港,但更熟悉君臨。
“就是這樣。
你父親是一艘劃槳船上的槳手長。
你母親死後,他帶你一起出海,接着他也死了,船長覺得你沒用,就在布拉佛斯把你趕下了船。
那艘船叫什麼名字?”
“娜梅莉亞。
”她立刻接道。
當晚,她便離開了黑白之院,右腰插着一把長長的鐵匕首,隐藏在鬥篷下面,那是一件打過補丁,又褪了色的鬥篷,适合孤兒穿。
她的鞋子夾腳,漏風的上衣破舊不堪,但想到展現在眼前的布拉佛斯,一切都無所謂了。
夜晚的空氣中有煙塵、鹽和魚的味道,運河曲折蜿蜒,街巷更加離奇,人們好奇地看着她經過,乞兒們朝她叫喊。
她聽不懂,完全迷了路。
“格雷果爵士,”她一邊念誦,一邊踏上四拱石橋。
在橋中央,她看到舊衣販碼頭的船桅。
“鄧森,‘甜嘴’拉夫,伊林爵士,馬林爵士,瑟曦太後。
”雨水嘩啦啦地下,艾莉亞仰頭望天,讓雨點落在臉頰上,猶如愉快的舞蹈。
“Valarmorghulis.”她說,“Valarmorghulis,Valarmorghul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