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石島和紅堡深處的黑牢。
太後忽地想起了法麗絲,旋即決定不再探究。
一對一決鬥,法麗絲怎會挑了一個白癡丈夫。
史铎克渥斯堡傳來消息說坦妲伯爵夫人因臀部摔傷引發的風寒緻死,弱智洛麗絲成了新任史铎克渥斯堡伯爵夫人,由波隆爵士掌握實權。
坦妲死了,蓋爾斯也快死了,朝廷裡的傻瓜總算絕種了——一個月童已經足夠。
太後微笑着躺下。
我吻她的臉頰,嘗到淚水的成味。
她再度夢見那三位身披褐色鬥篷的女孩,那座充斥着死亡氣息的帳篷,以及滿臉皺紋的老巫婆。
老巫婆的帳篷尖頂高聳,漆黑如夜。
她真的不想進去,正如十歲的她也不想進去,但女孩們互相打量着,她不得不進去。
夢中三人與現實中完全一緻。
胖胖的簡妮·法曼一貫掉隊,實際上,她能走到這兒,堪稱奇迹;梅拉雅·赫斯班年紀更大,膽子更大,也長得更漂亮,不過臉上有些雀斑。
三個女孩裹粗布鬥篷,将兜帽拉起,她們是從卧室裡偷偷溜出來,穿過比武較場去找女巫的。
先前,梅拉雅聽女仆們低聲交談,說這名巫婆不僅能詛咒人,能讓男人陷入愛河,能召喚地獄的惡魔,還能預言未來。
在現實中,女孩們邊跑邊咬耳朵,跑到這裡已然頭昏眼花、氣喘籲籲,既興奮又害怕。
夢中不一樣,在夢中,較場内的帳篷映照出無數陰影,而經過的騎士和仆人全是由濃霧聚成,女孩們徘徊許久,方才找到老巫婆的住處。
這時,火炬都告熄滅。
瑟曦看見三個女孩擠在一起,彼此說着悄悄話。
回去,她想告訴她們,回去。
這裡沒有你想要的東西。
她張口叫喊,卻發不出聲音。
泰溫公爵的女兒當先掀帳而入,梅拉雅緊随其後,簡妮·法曼拖在末尾,在前兩個女孩身後躲躲藏藏,她一貫如此。
帳篷裡充斥着各種氣味:肉桂、豆蔻、紅胡椒、白胡椒與黑胡椒,杏仁奶和洋蔥,丁香、檸檬香草與珍貴的藏紅花,以及更稀罕的異國香料。
僅有的光明來自于一隻做成石蜥頭形狀的鐵火盆,它放射出陰暗的綠光,顯得帳篷壁更加冰冷、死寂而腐朽。
現實中也是這樣嗎?瑟曦記不得了。
女巫倒和現實中一樣沉睡于酣夢之中。
别理她,太後想尖叫,你們這幫小白癡,不要喚醒沉睡的女巫。
但她沒有舌頭,隻能眼睜睜看着十歲的女孩掀開兜帽,朝巫婆的床鋪踢了一腳,叫道,“起來,我們想知道自己的未來。
”
“蛤蟆”巫姬睜開雙眼,簡妮·法曼發出一聲恐懼的尖叫,逃了出去,頭也不回地沖進夜色之中。
噢,肥胖、愚蠢、溫順的小簡妮,臉如面餅,身似圓桶,看到影子就害怕。
然而她卻是最明智的,不是嗎?簡妮至今仍好端端活在仙女島,她下嫁給她領主哥哥麾下的一名封臣,生了十幾個孩子。
老婦人有雙黃色的眼睛,沉澱其中的是難以言喻的邪氣。
蘭尼斯港内傳說,當她丈夫用一袋香料把她從東方買來時,她是多麼年輕美貌,然而歲月和邪術摧殘了她的身體,如今她變得矮小、粗胖、皮膚疙疙瘩瘩,還有一對猶如綠鵝卵石般的醜陋下巴。
她牙齒掉光了,雙·乳垂到膝上,稍稍靠近,便能嗅到疾病的味道,當她開口說話時,噴出的臭氣怪異而濃烈。
“滾。
”她嘶啞地朝女孩們低吼。
“我們為預言而來。
”年輕的瑟曦告訴她。
“滾。
”老婦人再度嘶吼。
“聽說你能預見未來,”梅拉雅道,“我們隻想知道自己将來的丈夫是誰。
”
“滾。
”老婦人第三十次吼道。
聽聽她的話。
太後快哭出來了。
你還可以逃。
逃啊,小白癡!
十歲的金發女孩把手放到背後。
“給我們預言,否則我讓我父親大人以輕侮之罪狠狠鞭打你。
”
“求求你,”梅拉雅哀告,“講講未來吧,我們馬上離開。
”
“很多來這裡的人并沒有未來,”巫姬用駭人的深沉嗓音說,她把長袍掃下肩膀,招呼女孩們靠近。
“來,不願走就來吧,傻瓜們。
來,來,讓我嘗嘗鮮血的滋味。
”
梅拉雅臉色刷白,瑟曦卻不為所動。
獅子何懼蛤蟆,尤其是又老又醜的癞蛤蟆。
她可以拒絕,她可以逃跑,她可以不再回頭,但她所做的卻是接過巫姬的匕首,用這扭曲的鐵器劃破拇指,接着又割了梅拉雅的指頭。
在陰郁的綠帳篷内,鮮血的顔色也随之成為暗紅。
看到血,巫姬無牙的嘴巴顫抖起來。
“來,”她低聲說,“伸過來。
”瑟曦伸出手,讓老巫婆吸吮血液,對方的牙龈竟如新生嬰兒般柔軟。
太後還記得那張嘴裡古怪的寒氣。
“你可以問三個問題,”老巫婆吸完那滴血,便道,“但你決不會喜歡我的答案。
是問,還是滾,随你挑。
”
走啊,太後心想,别問了,走啊。
但夢中的女孩不會恐懼。
“我什麼時候嫁給王子?”她問。
“永遠都不會。
你會嫁給國王。
”
黃金鬈發下,女孩的臉因迷惑而皺成一團。
後來的若幹年裡,她一直以為這句話是指她在雷加王子的父親伊裡斯去世之前不會嫁給他。
“我會成為王後,對吧?”年輕的她問。
“是的,”巫姬的黃眼睛裡閃爍着惡毒的光芒,“來日你将母儀天下……直到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