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諸神沒那麼慈悲,隻能靠她的劍。
布蕾妮默數,五步,四步,就是現在,守誓劍迎着他沖擊的勢頭劈去。
鋼鐵相交,斧子朝她砸下來的同時,她的劍穿透他的破衣服,在鎖甲上劃開一道口子。
她扭身閃開,邊撤邊刺他胸口。
他踉踉跄跄流着血追來,發出憤怒的吼叫。
“婊子!”他低沉地咆哮,“怪胎!賤貨!我要讓狗來幹你,他媽的賤貨!”斧子劃出緻命的弧線,每當閃電亮起,無情的黑影就轉化為銀色。
布蕾妮沒有盾牌,斧頭襲來時,她隻能退避,忽左忽右地躲閃。
有一次,她腳後跟在泥地上一溜,差點跌倒,使盡全力方才恢複平衡,卻免不了被斧子擦過左肩。
一陣灼痛。
“打中那婊子了!”一個人喊,男一個說,“看她還怎麼躲!”
她躲開了,暗自慶幸他們隻是看熱鬧,沒有插手幫忙。
她不可能獨鬥七人,即便其中有一兩個傷員。
去世多年的老古德溫爵士又在她耳邊低語。
“男人永遠會低估你,”他說,“自尊心驅使他們用力,因為他們害怕被議論說給女人弄得如此狼狽。
讓他們瘋狂地消耗體力,而你悄悄積聚力量。
等待、觀察,孩子,等待、觀察。
”她等待着,觀察着,側移,後撤,再側移,刺他的臉,砍他的腿,劈他的手臂。
他的斧子越來越沉,動作越來越慢。
布蕾妮逼他轉身,讓他的眼睛迎向雨水,然後迅速退後兩步。
他再度提起斧頭,咒罵着搖搖晃晃地撲來,一隻腳在泥地裡打了滑……
……她雙手握緊劍柄,躍上前去。
他一頭撞到劍尖上,守誓劍穿透衣服、鎖甲、皮革.然後是更多衣服,深入腹中,再從後背冒出,與脊柱擦刮時,發出锉刀般的聲響。
斧子自他無力的指間滑落,兩人撞到一起,布蕾妮的臉跟狗頭盔碰個正着,冰冷潮濕的金屬抵緊面頰。
雨水順着鋼鐵流淌如注,當閃電再次亮起,她透過眼縫看到痛苦、恐懼和難以置信。
“藍寶石。
”她輕輕地對羅爾傑說,同時把劍使勁一擰,令他一陣抽搐。
他沉甸甸地靠在她身上,突然之間,她在黑雨中抱着的已是屍體。
她退後一步,讓他倒下……
……然後尖牙嘶喊着朝她撞來。
一大團濕羊毛和乳白色的肉将她提離地面,“砰”的一聲砸到地上。
她猛然落入一攤爛泥,水花濺入鼻子和眼睛,胸口窒息,腦袋“喀嚓”一聲撞中半埋入土的石頭。
“不。
”她剛來得及喊出這個字,他已撲倒在她身上,壓得她陷入更深的泥沼。
他用一隻手揪住她的頭發,将腦袋往後扯,另一隻手伸向她的咽喉。
守誓劍已不見了蹤影,她隻能赤手空拳與他搏鬥,但一拳打中他的臉就像打在一團濕乎乎的白面粉上。
他沖她嘶嘶怪叫。
她繼續一拳一拳接一拳地打他,用手掌跟猛擊他的眼睛,但他渾若不覺。
她又去摳他的手腕,然而盡管鮮血從抓破的傷口裡流出,他卻掐得更緊。
他壓住她,令她窒息。
她推他的肩膀,拼命掙紮,但他沉得像匹馬,無法撼動。
她想拿膝蓋頂他胯下,卻隻夠得到肚子。
尖牙悶哼一聲,扯下她一把頭發。
我的匕首。
布蕾妮絕望地抓住這個念頭。
她将手伸進兩人之間摸索,指頭順着他肮髒沉重的臭肉蠕動,終于尋到刀柄。
尖牙扣緊她的脖子,把她的腦袋往地上猛砸。
閃電再次炸裂,這次是在她的腦殼裡面,然而她握緊手指,居然将匕首拔了出來。
由于被他壓住,她無法舉起匕首刺戳,隻能奮力去劃他的肚皮,某種溫熱潮濕的東西湧入指間。
尖牙又嘶嘶怪叫起來,比先前更大聲,然後他短暫地放開了她的喉嚨,旋即毆打她的臉。
她聽見骨頭碎裂,痛得頭暈眼花。
當她試圖再拿刀劃他時,他掰下她指間的匕首,用膝蓋磕斷了她的前臂。
接着,他再次抓住她的腦袋,繼續嘗試将它從肩膀上扯下來。
布蕾妮聽到狗兒的吠聲,人們在周圍喊叫,雷聲轟鳴的間隙,有鋼鐵交擊。
海爾爵士,她心想,海爾爵士加入了戰團,但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那麼遙遠,與她毫不相幹。
她的世界隻剩掐着脖子的雙手和上方那張陰森森的臉。
他越靠越近,雨水從兜帽滴落,呼吸像腐敗的奶酪。
布蕾妮的胸腔如在燃燒,腦海的暴風雨令她目眩,渾身上下的骨頭都在擠壓摩擦。
尖牙的嘴豁然張開,裂口大得難以想象。
她看到扭曲不齊、锉尖的黃牙齒。
當那些牙齒咬到她臉上的軟肉時,幾乎沒有感覺。
她在黑暗中盤旋下墜。
我不能死,她告訴自己,我還有使命。
尖牙扯下一大團血肉,啐了一口,咧開嘴,再次将尖牙沒入她的臉。
這一次他咀嚼吞咽下去。
他在吃我的肉,她意識到,可她再沒力氣抵抗了。
她感覺自己仿佛漂浮在上方,看着這一幕恐怖景象,仿佛那是發生在别的女人身上,某個自以為是騎士的蠢女孩。
很快就結束了,她告訴自己,他有沒活活吃了我不重要了。
尖牙仰起頭,張開大嘴,厲聲嚎叫,并朝她吐舌頭。
舌頭十分尖利,滴着血,比正常人的長很多。
它從他的嘴裡延伸,越來越長,又紅又濕,泛着微光,醜陋又污穢。
他的舌頭足有一尺長,布蕾妮心想,緊接着,黑暗吞沒了她。
哦,它看起來就像一把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