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尖酸語氣和他吐露的内容都令山姆倍感震驚。
要是失去舊鎮和青亭島,整個國家就會瓦解,分崩離析,他一邊尋思一邊注視着女獵人号及其姐妹船離去。
他開始懷疑角陵是否真正安全。
誠然,塔利家族的領地位于内陸樹林繁茂的丘陵地帶,在舊鎮東北方一百裡格處,遠離海岸。
即使他父親大人遠征三河流域,城堡守備薄弱,家裡也應該不至于遭受鐵民和長船的攻擊。
但少狼主無疑也認為臨冬城是安全的,直到某天晚上變色龍席恩爬上城牆。
山姆很難想象,他為了讓吉莉和嬰兒免受傷害,帶着他們長途跋涉,最後卻将他們遺棄在戰場。
餘下的航程中,他始終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
也許該讓吉莉跟他一起留在舊鎮,他心想,那兒的城牆遠比父親的城堡雄偉,難以逾越,還有數千衛兵,藍道大人響應号召前往高庭時,或許沒留幾個人在角陵。
倘若如此,他得設法把她藏起來;學城不許學徒眷養妻子或情人,至少不能公開。
可假如我跟吉莉在一起天長日久,如何能有決心離開她?他必須離開她,不然就得做逃兵。
我立過誓,山姆提醒自己,當逃兵意味着掉腦袋,這對吉莉又有什麼幫助呢?
他考慮懇求蔻佳和她父親帶野人女孩去他們的盛夏群島。
然而這條路也有危險。
月桂風号離開舊鎮後,需再次穿越雷德溫海峽,這回也許沒那麼幸運。
假如風停了,盛夏群島人被困在無風的海面上怎麼辦?假如他聽說的故事是真的,吉莉會被抓去當奴工或鹽妾,嬰兒則有可能因為礙手礙腳而被抛入海中。
隻能去角陵,山姆最後決定,一到舊鎮,我就雇輛車,幾匹馬,親自送她去那兒。
他可以順路察看一下城堡及其守備情況,倘若所見所聞讓他有任何疑慮,便立刻帶吉莉回舊鎮。
他們在一個陰冷潮濕的早晨抵達舊鎮,霧氣如此濃重,隻能看見參天塔上的烽火。
一條鐵索橫跨港口,連着第二十來艘破破爛爛的廢船,後面挨着一排戰艦,旁邊還有三艘大帆船和海塔爾伯爵高聳的旗艦——四排槳的舊鎮榮耀号。
在這裡,月桂風号又被檢查了一次,雷頓大人之子岡梭爾親自登船。
他身披銀袍,穿灰色釉彩鱗甲。
岡梭爾爵士在學城學過幾年,會講盛夏群島語,因此他跟庫忽魯·莫去船長室私下交談。
山姆利用這段時間向吉莉解釋自己的計劃。
“先去學城,交付瓊恩的信件,告訴他們伊蒙學士的死訊。
我想博士們會派輛車來運他的屍體。
然後我準備馬匹和拖車,把你帶去角陵我母親那邊。
我盡量早點回來,不過也許得等到明天。
”
“明天哦。
”她重複,然後給他一吻,祝他好運。
岡梭爾終于出來了,他示意打開鐵索,讓月桂風号進入碼頭。
天鵝船系上纜繩後,山姆跟蔻佳·莫和她的三個弓箭手一起來到踏闆邊,盛夏群島人披着隻有上岸時才穿的絢麗羽毛披風,在他們身邊,他感覺寒碜得很,還是一身肥大的黑衣、褪色的鬥篷跟沾染鹽漬的靴子。
“你們在港口待多久?”
“兩天,十天,誰說得準?等清空貨艙,再把它填滿,我們就走。
”蔻佳笑嘻嘻地說。
“我父親一定也會去拜訪灰衣學士們。
他有好些書要賣。
”
“吉莉能留在船上等我嗎?”
“吉莉想待多久都行。
”她戳戳山姆的肚子。
“她不像某人那麼貪吃。
”
“我沒以前胖了,”山姆辯解。
南行的航程導緻了這一結果。
他不停地值班幹活,除了水果和魚又沒什麼可吃的。
盛夏群島人喜愛水果和魚。
山姆随弓箭手們走過踏闆,但一到岸上,他們就分道揚镳。
他希望自己仍記得去學城的路。
舊鎮是座迷宮,而他沒時間迷路。
天氣潮濕,腳下的鵝卵石又濕又滑,條條小巷全籠罩在迷霧之中。
山姆盡可能避開它們,沿河邊大路走,蜜酒河蜿蜒曲折,穿行于這座古老城市的中心地帶。
重新踩上堅實的地面,離開搖搖晃晃的甲闆,感覺很美妙。
然而行路之間他仍然不自在,他感到人們的視線落在自己身上,有的從陽台和窗戶窺探下來,有的躲在黑暗的門洞裡張望。
在月桂風号上,他認識每一張臉,而這裡都是陌生人。
更糟的是,他擔心被人認出來。
藍道·塔利伯爵在舊鎮人人皆知,卻不受愛戴。
山姆不知哪樣更糟,是被父親的敵人認出,還是被他的朋友認出。
他隻能拉起鬥篷,加快步伐。
學城大門兩側有一對高大的綠色斯芬克斯像,獅身,鷹翼,蛇尾,其中一隻有男人的臉,另一隻為女人的臉。
進門是文書台,舊鎮人來這兒尋找助理學士,為他們寫遺囑,讀信件。
五六個文書百無聊賴地坐在開放的攤位前等待顧客。
另一些攤位可以買賣書籍。
山姆在一個賣地圖的攤位跟前停下,看了看一張手繪的學城地圖,尋找去總管閣最近的路。
道路在戴倫一世的雕像前分叉,國王坐在高大的石馬上,劍指多恩。
此刻,一隻海鷗停在少龍主頭上,還有兩隻停在劍上。
山姆走向左面,沿河邊前進。
在哭泣碼頭,他看着兩名助理學士幫一個老人登上小船,準備去附近的血島。
一位年輕母親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