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那是個糟糕的死法,就像他的父親大人的死法。
我應該讓他死前給我拉點金子。
也許泰溫大人在認同和親情方面很是吝啬,但在金錢方面卻總很慷慨。
如果有什麼東西比一個沒鼻子的侏儒更可憐話,那就隻能是一個沒鼻子的窮鬼侏儒。
提利昂把胖女人留給了面團和罐子,轉身去搜尋昨晚伊利裡歐放他出來的那個地窖。
這倒不是件難事。
地窖裡的酒足夠讓他醉上一百年,甜甜的紅酒産自河灣,酸酸的紅酒來自多恩,潘托斯的酒是淡淡的琥珀色,密爾的蜜酒則是幽幽的碧綠,這裡有三十多桶青亭島的金色美酒,甚至有些佳釀還來自頗有傳奇色彩的東方,來自暗影之地附近的彌林、誇釋和阿塞。
提利昂最後挑中的是一桶烈酒,标簽上說是珍藏于冉斯福特·雷德維恩領主,也就是現任青亭島領主的祖父。
這酒入口柔和,但勁頭十足,色澤深紫,在幽暗的地窖裡近乎濃黑。
提利昂倒了一杯,然後又灌了滿滿一壺,準備帶到那幾棵櫻桃樹下品嘗。
他出錯了門,結果再也找不着從窗子看到的那個池塘,不過不要緊。
宅子後方的花園同樣也很怡人,而且寬敞得多。
他品着美酒在花園中遊蕩了一陣。
這院牆可以讓任何真正的城堡都相形失色,不過牆頭那些裝飾性的鐵刺少了人頭的點綴,光溜溜的甚是怪異。
提利昂想象着他姐姐的人頭插在上面的樣子:金發中露出焦油,蒼蠅嗡嗡地在她嘴裡飛進飛出。
他決定應該讓詹姆享受她旁邊的那根鐵刺。
沒錯,任何人都不能插在我的哥哥和姐姐之間。
有繩子和抓鈎的話,他應該能翻過這院牆。
他的雙臂很有力,身體也不重。
他應該能翻過去,隻要他不把自己釘在那些鐵刺上的話。
他決定明天一早就去找根繩子。
遊蕩的時候他發現了三個大門:帶着警衛室的正門,犬舍旁的後門,還有掩在一叢淡綠色常春藤後面的園門。
園門被鐵鍊拴上了,其他兩個門都有守衛。
這些守衛身材飽滿,臉光滑得象嬰兒的小屁股,每人都帶着一頂有刺的青銅盔。
提利昂一眼就認出這是些太監,傳聞也告訴他這是哪一類人。
相傳他們沒有痛感,無所畏懼,對主人至死效忠。
如果我有幾百人的話倒可以好好利用,他想到。
真是遺憾,我沒成乞丐之前竟然沒想到這一點。
他沿着一條遊廊前行,穿過一個尖頂拱門,來到了一個平坦的庭院之中。
一個女人正在井邊洗着衣服。
她看上去和他年紀相仿,暗紅色的頭發,寬臉上長着不少雀斑。
“要來點酒嗎?”他問道。
那女子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他。
“我沒酒杯給你用,咱們得共用一個杯子。
”洗衣女繼續擰着衣服,然後把它們晾起來。
提利昂提着酒壺在一張石椅上坐下。
“告訴我,我能信賴伊利裡歐總督多少?”這名字讓她擡頭看了看。
“就這些麼?”低聲笑着,他架起一條發育不全的腿,喝了口酒。
“不管這個奶酪販子對我有什麼打算,我都很厭惡。
不過我怎麼能拒絕他呢?也許你能把我藏在裙下帶出去?我會非常感激你的。
哦,我甚至會娶你。
我已經娶過兩個妻子了,三個也不打緊吧?啊,但我們住哪裡呢?”他沖她笑了笑,對于一個隻剩半個鼻子的人來說,這已經是他最迷人的微笑了。
“我有個外甥女在陽戟城,我跟你提過嗎?有彌賽菈,我就可以在多恩添不少亂子。
我可以讓我的外甥跟外甥女開戰,那不是很滑稽嗎?”洗衣女晾起一件伊利裡歐的外套,那尺寸大得可以做兩塊風帆。
“你很對,我應該對如此邪惡的念頭感到羞恥。
我還是去長城更好點。
他們說,當你加入守夜人時,一切罪惡就都洗清了。
不過我害怕他們不會讓我帶上你,小甜心。
守夜人裡是沒有女人的,夜裡沒有長着雀斑的可愛妻子來溫暖你的被窩,隻有寒風、鹹魚和淡啤酒。
小姐,你覺得我身着黑衣的話會顯得高點嗎?”他又倒了杯酒說道。
“你覺得呢?去北面還是南面?我應該為以前的罪行贖罪,還是再犯些新的?”
洗衣女最後看了他一眼,便拎起她的籃子離開了。
我好像一個妻子都留不了太久,提利昂想道。
他的酒壺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空了。
或許我該跌跌撞撞地回到那個酒窖去。
不過那烈酒已經讓他發暈了,而且通往酒窖的石梯很陡。
“妓女的去處是哪?”他沖着那些在風中啪啪作響的衣物問道。
或許他早該問問那個洗衣女。
不是暗指你是妓女,親愛的,但或許你知道她們會去哪裡?或許他更早該問問他的父親。
“妓女的去處”,泰溫大人曾這樣說。
她愛我。
她是佃農的女兒,她愛我而且嫁給了我,她把她的信任交給了我。
空空的酒壺從他手中滑落,滾到了院子的另一頭。
提利昂苦笑着起身去揀酒壺,卻瞥見一塊開裂的地磚中長着幾朵蘑菇。
淡白色的傘上有不少斑點,傘下則是血紅的經絡。
侏儒摘下一朵嗅了嗅。
美味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