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乳頭換到另一邊。
船隻搖晃,攪起肚内的食物,起程前,他剛吃過雞蛋、培根和炸面包。
忽然間,山姆再也無法忍受在船艙裡多待一刻。
于是他站起身,爬上梯子,去把早飯交給大海。
山姆暈船暈得如此厲害,他甚至無暇關心風向,結果嘔吐時沒選對船舷,污物全濺到了自己身上。
雖然如此,他仍然感覺好多了……盡管為時不長。
此船名為黑鳥号,乃是守夜人軍團最大的劃槳船。
在東海望時,卡特·派克告訴伊蒙學士,暴鴉号和利爪号的速度更快,可惜它們是狹長的戰艦,是迅捷的猛禽,槳手坐在露天甲闆上劃船,而斯卡格斯島之外的狹海水域環境惡劣,黑鳥号才是更好的選擇。
“狹海多風暴,”派克警告他們,“冬季的暴風雨更猛烈,但秋天的更頻繁。
”
最初十天相當平靜,黑鳥号在海豹灣中行駛,從沒讓陸地離開視野。
起風時很冷,但空氣中有股清新的鹹味。
山姆幾乎吃不下東西,即使強迫自己吞咽下去,食物在肚子裡也留不長,但除此之外,他感覺還不算太糟。
他多次鼓勵吉莉,盡量讓她高興,事實證明這并不容易。
無論他怎麼說,她都不肯上甲闆去,甯願留在黑暗中抱着兒子,而嬰兒也似乎跟母親一樣不喜歡船。
行船期間,他不是哇哇哭鬧,就是嘔吐母親的乳汁,還老拉肚子,弄髒了吉莉裹着他為他保暖的毛皮,弄得艙内陣陣惡臭。
不管山姆點上多少根牛油蠟燭,糞便的味道始終存在。
室外要舒服多了,尤其是戴利恩唱歌的時候。
歌手很受黑鳥号的船員們歡迎,因為他會在他們劃槳時表演。
他會唱所有他們喜歡的歌:有悲傷的歌,比如《吊死黑羅賓的日子》、《人魚挽歌》和《我的秋天》;也有雄壯的歌,比如《鐵槍》和《七子七劍》;還有《貴婦的晚餐》、《她的小花兒》和《快樂處女麥吉特》這樣的靡靡之音。
每當他唱到《狗熊與美處女》時,所有槳手都會跟着唱,而黑鳥号仿佛在水面上飛翔。
早在艾裡莎·索恩手下受訓時,山姆就知道戴利恩的武藝不精,但他有副好嗓門,伊蒙學士形容說那像加了蜜的雷。
他也會彈木豎琴,會拉小提琴,甚至會自己寫歌……盡管山姆對他的歌不太感冒,無論如何,坐着聽歌算是船上最好的消遣,就是箱子太硬,太多木刺,讓山姆不由得感謝自己生了個肥屁股。
胖子的優勢就是走到哪兒都自帶坐墊,他心想。
伊蒙學士也喜歡在甲闆上度日,裹着一堆毛皮凝視水面。
“他在看什麼?”某天,戴利恩疑惑地問,“對他而言,這上面跟船艙底下不是一樣黑嗎?”
老人聽見了他的話。
伊蒙的眼睛雖然看不清,耳朵卻沒問題。
“我并非生來就是盲人,”他提醒他們,“我記得上回經過這兒的情形,記得每一塊岩石、每一棵樹和每一波海浪,記得灰色的海鷗在船隻的尾浪後面飛翔。
我當時第三十十五歲,戴上頸鍊已經十六年了。
伊戈想要留我在身邊輔佐他統治國家,但我知道自己的位置是在這裡,最終他拗不過我,隻好派出金龍号載我北上,還讓他的朋友鄧肯爵士親自護送我抵達東海望。
曆史上,娜梅莉亞曾把六位國王用黃金鐐铐鎖拿住送來長城,自那以後,新人到來時沒有過如此盛況。
伊戈也清空了地牢,這樣我就不用獨自立誓。
他說他們就是我的榮譽護衛——其中一位乃布林登·河文,後來被選為總司令。
”
“您是指血鴉?”戴利恩說,“我知道一首關于他的歌,《一千零一隻眼睛》。
但我以為他是百年之前的人了。
”
“我們不都一樣?我也曾經像你一樣年輕啊。
”這似乎讓他感到悲哀。
他開始咳嗽,然後閉上眼睛睡去,每當海浪晃動船隻,他也在毛皮之中搖擺。
他們在灰色的天空下航行,先往東,再往南,然後又往東,海豹灣漸漸開闊。
船長是個頭發斑白的黑衣弟兄,肚子就像啤酒桶,他穿的黑衣褪色很厲害,因此船員們稱他為“老破爛”。
他很少說話,大副卻把他沒說的都補上了,每當風勢減弱或者槳手們勁頭不足,他就會朝鹹澀的空氣一通咒罵。
大家早上喝燕麥粥,下午喝豌豆粥,晚上就着麥酒吃腌牛肉、腌鳕魚和腌羊肉。
戴利恩唱歌,山姆嘔吐,吉莉或哭泣或給嬰兒喂奶,伊蒙學士在睡夢中顫抖,這就是日常生活,而風日益寒冷,日益強勁。
即便如此,這也比山姆的上次航程好得多。
當時他還不到十歲,乘坐着雷德溫大人的三桅船青亭女王号出海。
她有黑鳥号的五倍那麼大,華麗雄偉,三張酒紅色巨帆,一排排槳葉在太陽底下閃耀着金色與白色的光芒。
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