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給我安眠酒喝,可我喝了還是聽見有人唱。
”
阿蓮放下湯匙,“如果有人唱,我也會聽見。
乖羅賓,你在做噩夢,沒别的。
”
“不對,才不是夢!”男孩眼中噙滿淚花,“是馬瑞裡安,他又在唱!你爸爸說他死了,不,他才沒有死!”
“他死了,”聽勞勃這樣講,她忽然覺得很害怕。
他幼弱多病,如果又瘋了該怎麼辦?“乖羅賓,馬瑞裡安真的死了,他深愛着你母親大人,所以無法原諒自己對她犯下的罪孽,他最終被藍天所召喚。
”當然,阿蓮和勞勃一樣沒看見屍體,但歌手的結局早已注定。
“真的,他死了。
”
“但我每晚都聽見他唱歌,就連關上窗戶,用枕頭蒙住腦袋也不行。
你爸爸該把他舌頭拔出來,我命令他這麼做,結果他不執行!”
那當然,得留住舌頭好讓他在外人面前招供。
“羅賓,乖,把粥喝了吧,”阿蓮哄道,“好嗎?就當是為了我?”
“我不想喝粥,”勞勃伸手将湯匙擲過大廳,砸在一幅織錦上,潔白的明月錦繡留下了點點污迹。
“大人要雞蛋!”
“大人應該滿懷感激地把粥喝下去。
”培提爾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蓮連忙回頭,看見他和柯蒙師傅并肩站在拱形門梁下。
“請聽聽峽谷守護者的勸告,大人,”學士勸道,“您的封臣此刻正上山前來投誠效忠,您需要精神抖擻地接待。
”
勞勃用指關節揉揉左眼,“叫他們走,我才不想看見他們。
如果他們堅持要來,我就要看他們飛!”
“噢,您這提議很有意思,大人,可惜我保證過他們的安全。
”培提爾說,“無論如何,現在要趕他們走也遲了,對方多半已到達危岩堡。
”
“就不能放過咱們嗎?”阿蓮聞言哀歎,“咱們從來都沒傷害過他們。
他們想要什麼呢?”
“他們要勞勃大人。
他,還有谷地。
”培提爾促狹地微笑,“一行八人,除了六個鬧事者,還有帶路的奈斯特子爵以及林恩·科布瑞——這種腥風血雨的場面,他怎會錯過?”
小指頭的話隻能加劇她的恐慌。
傳說在比武場上被林恩·科布瑞殺掉的人和在戰場上被他殺掉的人一樣多。
他的騎士封号是助勞勃叛亂而獲得的,起初,他在海鷗鎮外對抗瓊恩·艾林公爵,後來投靠叛軍參加三叉戟河決戰,并在會戰中擊殺了著名的禦林鐵衛,多恩的勒文親王。
培提爾告訴阿蓮,當勒文親王最終對上科布瑞那柄名劍“空寂女士”時,已然傷痕累累,難以為繼,但他又随即補充,“這些言語你可不能在科布瑞面前提起,所有問起他與馬泰爾一戰真相的人,都被他送到地獄裡去向他的對手提問了。
”實際上,隻要她從鷹巢城守衛們口中聽來的故事有一半真實,林恩·科布瑞就已經比公義者同盟的六位諸侯加起來還要危險。
“他怎麼也來?”阿蓮急促地追問,“我還以為科布瑞家站在您這邊呢。
”
“萊昂諾·科布瑞大人的确傾向于我,”培提爾解釋,“但他弟弟我行我素慣了。
在三叉戟河,當他們的父親被砍倒時,是林恩抓起‘空寂女士’,替父報仇。
随後萊昂諾護送老人去後方找學士救治,林恩則率隊沖鋒,不僅擊潰威脅勞勃左翼的多恩軍隊,還殺掉了對方領袖勒文·馬泰爾。
老科布瑞伯爵臨死前,将‘空寂女士’劍傳給了幼子,把封地、爵位、城堡和所有錢财留給萊昂諾,不過做哥哥的并不領情,始終覺得自己的權利受到了損害,至于林恩爵士嘛……他對我的感情就跟他對萊昂諾的感情一樣深,你知道,他本來想娶萊莎的。
”
“我不喜歡林恩爵士,”勞勃插話,“我不許他來這裡。
你趕緊叫他下山,我從沒準許他上來。
不準他上來!媽咪說過,這裡是攻不破的!”
“你媽媽死了,大人,而直到你十六歲命名日之前,谷地由我統治,”培提爾轉身吩咐廚房台階上的駝背仆女,“美拉,給大人拿一個新湯匙,大人想喝粥。
”
“我才不想喝!我想看它飛!”勞勃兜起大碗擲過去,麥片與蜂蜜霎時在空中飛濺,培提爾·貝裡席見狀敏捷地閃躲開來,柯蒙師傅就沒那身手了,結果被木匙結結實實地打中胸膛,食物濺滿臉龐和肩膀,令他顧不得學士的尊嚴,驚惶地出聲尖叫。
阿蓮連忙上前安撫,可惜遲了,發病的男孩用顫抖的手抓起一壺牛奶再度扔出去,然後他試圖站起來,結果撞翻了椅子,摔成一團,亂蹬的腿狠狠地踢中阿蓮的肚子,差點令她背過氣去。
“噢,諸神在上。
”培提爾厭惡地說。
麥片粥點綴在柯蒙師傅的頭發和臉龐上,他跪在主子面前,呢喃着安慰的話語。
一顆米粒自他右頰緩緩滑落,仿佛一大顆灰黃的淚珠。
這次發作沒有上次強烈,阿蓮試圖往積極的方面想。
癫痢病發作完畢後,培提爾召來兩名穿天藍披風和銀鎖甲的守衛,“帶他回房,用水蛭放血。
”峽谷守護者下令,兩名守衛中的高個子便一聲不吭地将主人攬入懷中。
連我都能輕輕松松抱起他,阿蓮心想,他就像他的布偶那麼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