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濃濃的血味,狗臨死前得慘叫聽起來如此恐怖,但當他父親叫到它的名字時,“斷尾巴”還是靠了過去。
他是最老的狗,他的訓練壓倒了他的恐懼。
當拉普溜進他身體時已經太遲了。
不,父親,不要。
他試圖叫喊,但狗發不出人的聲音,聽上去就是一聲哀鳴。
斧子劈在了老狗腦殼的正中間,小屋裡的男孩發出了尖叫。
這令他們都明白了。
兩天之後,父親拖着他進了樹林。
他帶着他的斧頭,拉普以為他想要像收拾那些狗一樣對付自己。
可結果是他把他送給了哈根。
瓦拉米爾突然醒來,他整個身體給猛烈地搖晃着。
“起來,”一個聲音在吼着,“快起來,我們得趕緊逃,那裡有成百的那些家夥。
”雪已經蓋住了他,像張僵硬的白色毯子。
好冷,當他試圖移動時,發現他的手被凍住了地上。
他扯下來的時候留了些皮在那裡。
“起來,”她又吼了聲,“他們來了。
”
希斯爾回來了,她抓住他的肩膀抖動着他,對着他的臉大吼。
瓦拉米爾能聞到她呼出的味道,凍木的臉也能感覺到它的溫暖。
現在,他想,要麼馬上下手,要麼死。
他調動體内殘存的全部力量,跳出自己的身軀,像她身體裡擠過去。
希斯爾弓起後背,發出嘶吼。
禁忌。
是她,還是他,或者哈根?他不清楚。
他原來的軀體因為她手指的松開跌回雪堆裡。
這矛婦劇烈地扭動,尖叫着。
他的影子山貓也曾狂野的掙紮過,那隻雪熊在當時差點半瘋,拼命地撲打樹木,岩石和空氣。
但這次是最糟糕的。
“滾開,滾開!”他能聽到她的嘴在叫喊。
她的身體要搖晃,跌倒又爬起,她的雙手亂舞,雙腿抽搐,像在跳着某個怪誕的舞步,他和她奮力争奪這個軀體。
她吞下一大口冰冷的空氣,在她牙咬緊之前,瓦拉米爾有那麼一刹那欣喜地感受到了那個味道和這個年輕軀體的活力,接着他嘴裡灌滿了鮮血。
她把雙手伸向了他的臉頰。
他試圖讓它們放下,可雙手并不聽從,她摳出了他的眼珠。
禁忌,他記得,浸泡在鮮血,痛苦和瘋狂中。
當他想張嘴嚎叫時,她吐掉了他們的舌頭。
白色的世界旋轉并遠離他。
有那麼一瞬間他好像身處魚梁木之中,透過那隻雕刻的紅色眼睛,看到在月光之下,一個瀕死的男人在地上虛弱地掙紮,一個瘋狂的女人在盲目和血腥地舞動,流着血紅的淚水并撕扯着她的衣服。
然後他們全都消失了,他正漂浮,融化,他的靈魂被一陣冷風吹動。
他一會兒鑽到雪裡,一會兒又飄到雲上,他變成一隻麻雀,一隻松鼠,一棵橡樹。
一隻長角的貓頭鷹無聲地劃過他的枝條,正在追捕着野兔;瓦拉米爾忽而鑽進貓頭鷹,忽而進入野兔,忽而附在樹上。
在凍土之下,蚯蚓正在黑暗中盲目地拱着洞,我成了它們。
我是樹林,和它裡面的一切,他狂喜的感到。
成百隻烏鴉飛到了空中,因為感覺到他的掠過而呱呱叫着。
一隻巨大的麋鹿嘶鳴着,不安的幼崽緊貼着它的後背。
一隻睡覺的冰原狼擡起了頭,沖着虛空咆哮。
沒等它們的心再跳動一下,他就已經掠過了,搜尋着他的寄身,“獨眼”,“淘氣”,“獵手”,他的夥伴。
他的狼會挽救他,他告訴自己。
這是他作為人的最後一個念頭。
真正的死亡來得很突然;他感到一陣冰冷地沖擊,就好像他被扔進一個結凍的湖裡那冰冷的水中。
然後他發現自己正和緊随在他後面的夥伴一起在月光照耀的雪地上奔馳。
一半的世界是黑暗的。
“獨眼”,他知道,仰天長嘯,“淘氣”和“獵手”應和着。
當他們到達山頂時,狼群停下了。
希斯爾,他記得,他的一部分為他所失去的感到悲傷,另一部分為他所作的事情而難過。
山下,世界變得冰冷,寒霜的手指緩慢的攀上了魚梁木,一棵接着一棵。
原本空曠的村子不再空曠了。
藍色眼睛的陰影在雪堆中穿行。
有的穿着棕色衣服,有的穿着黑色,還有些赤·裸着,他們的身體像雪一樣蒼白。
一陣風吹過山丘,帶着他們濃厚的氣息:屍體,幹涸的血液,爛泥塘和糞便般的惡臭。
“淘氣”發出一聲嚎叫,呲出她的牙齒,她的頸毛直豎。
不是人,不是掠襲者。
不是這些。
下面那些家夥們在動,但不是活的。
一個接一個,他們擡起了他們的頭,望向山上的這三隻狼。
最後看過來的是曾是希斯爾的某個東西。
她穿戴着羊毛,皮革和羽毛,那上面已經凝上了一層白霜,當她移動時紛紛碎裂脫落,在月光下閃爍着光芒。
粉白色的冰錐挂在她的指尖,十隻血液結成的小刀。
在她的眼眶裡,冰冷的藍芒閃爍着,這為原本醜陋的她增添了一種他們之前從不知道的有些怪誕的美麗。
她看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