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在焦黑的石壁之間回蕩。
一滴汗水從她的眉梢滴到她的胸脯上。
“龍從不會停止生長是真的嗎?”
“如果他們有足夠的食物和成長的空間。
在這用鐵鍊拴着,我想……”
“偉主大人們”曾把這個深坑當作監獄,它十分寬大足以容納五百個人……對于兩條龍來說就更寬敞了。
但是,還能支持多久?當他們長到連深坑都容納不下時會發生什麼?他們是否會用火焰和爪子互相搏鬥?或者他們會變得病弱,身材瘦小,翅膀枯萎?會不會最終他們的火焰都要熄滅?
什麼樣的母親會讓她的孩子們在黑暗中腐爛?
若我回頭,我就完了,丹妮告誡自己……但是她怎能不回頭呢?我早已料到它的到來。
我是如此的盲目嗎?或是我固執地合上了雙眼,這樣就無須正視權力的代價了嗎?
在她小的時候,韋賽裡斯曾給她講過所有的傳說。
他喜歡關于龍的傳說。
她知道赫倫堡是如何陷落的,她聽說過“怒火燎原”和“血龍狂舞”。
她的一位先祖,伊耿三世,曾親眼看着他的母親被他叔叔的龍吞食。
在數不勝數的村莊和王國中都有歌謠傳唱,關于人們生活在魔龍的恐怖之下,直到勇敢的屠龍者拯救了他們。
在阿斯塔波,奴隸販子的眼睛被燒化,在前往淵凱的途中,當達裡奧将光頭薩洛和普蘭達·納·紀森的腦袋扔到她腳下時,她的孩子們飽餐了一頓。
龍們絲毫不怕人。
而一條大到足以吞食綿羊的龍吃掉一個孩子也同樣輕而易舉。
她的名字叫哈茲亞,她才四歲。
除非她父親撒謊。
他可能是在撒謊,除他以外沒有人看到龍。
他的證據是燒焦的骨頭,但是焦骨證明不了什麼。
他可能自己殺了那個小姑娘,然後燒了她。
“剃頂大人”聲稱他不是第一個想解決掉不想要的女兒的父親。
也許是鷹身女妖之子做的這些,讓它看起來像是龍犯下的罪行而讓整座城市仇視我。
丹妮試圖相信這些……但如果真是那樣,哈茲亞的父親為什麼要等到接見大廳的人幾乎都已散去才上前呢?如果他的目的是煽動彌林人反對她,他就該在大廳裡站滿聽衆時講出他的故事。
“剃頂大人”總是催促她判處那個男人死刑。
“至少應該拔掉他的舌頭。
這個男人的謊言會毀掉我們所有人,偉大的女王。
”但丹妮選擇為血債付出賠償。
沒人能告訴過她一個女兒的價值,所以她付了一頭羔羊百倍的價格。
“如果我能做到,我願把哈茲亞還給你。
”她告訴那個父親,“但就算是女王也不是無所不能的。
她的遺骨會被安放在聖恩神廟當中,一百根蠟燭會為懷念她而日夜長明。
在她的每個命名日我都要回到這裡,而你的其他的孩子們不會想……但這個故事絕對不許從你嘴中流出。
”
“人們會問的,”悲傷的父親說。
“他們會問我哈茲亞在哪和她是怎麼死的。
”
“她是被蛇咬傷而死的,”雷茲納克·莫·雷茲納克強調。
“一隻餓狼叼走了她,一場急病帶走她。
告訴他們你該說的,但絕不要提到龍。
”
韋賽利昂的爪子緊緊地摳着石頭,每次他試圖奔向她時巨大的鐵鍊都嘎嘎作響。
當他無法靠近時,他發出一聲怒吼,竭盡全力地扭過頭去,向身後的牆壁噴出金色的火焰。
還要多久他的火焰就足以崩碎石頭融化鋼鐵?
曾經,就在不久之前,他還能蹲在她的肩膀上,用尾巴繞着她的手臂。
曾經她親手來喂他切碎的烤肉。
他是第一個被拴上鐵鍊的。
丹妮莉絲親自把他領到深坑,把他關在幾頭公牛當中。
一旦他狼吞虎咽吃飽之後就變得昏昏欲睡了,他們趁他熟睡時用給他拴上鐵鍊。
雷哥要麻煩些。
雖然有磚牆和石塊相隔,但他或許還是聽到了他的兄弟在深坑裡的怒吼。
最終,他們不得不用一張沉重鐵鍊編織的大網趁他躺在陽台上曬太陽的時候罩住了他,而他的反抗如此激烈,以至于花了整整三天的時間才能把他挪下仆人的階梯,這期間他一直扭動掙紮着。
六個人在搏鬥中被燒傷。
而卓耿……
那個長翅膀的幽靈,那個悲傷的父親是這樣稱呼他的。
他是她三頭龍個中最大,最兇猛,最狂野的,有着如同夜色般漆黑的鱗片和熊熊燃燒火坑一般的雙眼。
卓耿飛到遠處捕獵,但當他吃飽後他喜歡蜷在大金字塔的頂端曬太陽,那裡曾經是彌林的鷹身女妖站立的地方。
他們曾三次試圖在那裡捉到它,但三次都失敗了。
四十個她最勇敢的手下冒着生命危險試圖捕捉他。
他們幾乎全都燒傷,而其中四人死了。
上次她看到卓耿還是在第三次嘗試的那個黃昏時分。
那頭黑龍一直向北飛去,飛過斯卡劄丹河一直向多斯拉克草海的高原飛去。
他再沒回來。
龍之母,丹妮莉絲想。
怪物之母。
我對這個世界都幹了些什麼?我是女王,但我的王座是由焦骨堆成,而它又放置在流沙之上。
沒有龍,她又該指望如何能控制住彌林,更别提要赢回維斯特洛啦?我是龍之血脈,她想。
但若他們是怪物,那我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