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這裡幹什麼?”
“吃早飯啊。
我可以分點給你。
”
“我可不會跟你同桌。
”
“你虧大了。
面包還熱乎呢。
哈布至少還會熱熱面包。
”野人咬了一口。
“我可以輕而易舉地到你家串門,大人,你門前的侍衛都是擺設。
我爬長城爬過五六十次了,爬爬你家窗子不在話下。
可是殺了你又有啥好的?黑烏鴉會選一個比你更壞的。
”他嚼着面包,咽了下去,“我聽說過你的遊騎兵了。
你該讓我跟着他們的。
”
“你好把他們出賣給-哭泣者-?”
“要說說出賣的事兒麼?你那個野人老婆叫啥名兒,雪諾?耶哥蕊特,是不是?”野人轉向梅麗珊卓。
“我要馬,六匹好馬。
而且這事我一個人做不了,有幾個矛婦關在鼹鼠村,可以派上用場。
女人适合做這事,小姑娘更信任女人些。
再說,我想到一個妙計,缺她們不好行事。
”
“他在說什麼?”雪諾大人問她。
“你妹妹。
”梅麗珊卓擡手搭在他胳膊上,“你不能幫她,但是他能。
”
雪諾甩開胳膊,“絕對不行。
你不了解這個怪物。
叮當衫即使一天洗一百次手,他的指甲裡還會有血。
她會救艾莉娅?不強暴她,不殺她就不錯了。
絕對不行。
如果你在火裡見過他救人,女士,你一定是眼裡進灰了。
如果他未經我準許就離開黑城堡,我會親手砍掉他的腦袋。
”
沒辦法了,隻能這樣了。
“戴馮,退下。
”她說。
她的侍從帶上門默默地出去了。
梅麗珊卓觸摸着脖子上的紅寶石,念出一個詞。
聲音在房間四角詭異地回蕩着,如同蟲子一般在他們耳中徐徐蠕動。
野人聽到的是一個詞,烏鴉聽到的是另一個,卻均非自她唇中吐出的那一個。
野人手腕上的紅寶石黯淡下來,周身絲絲縷縷的光影蕩漾了幾下,消散了。
所有的骨頭都還在—叮當亂響的肋骨,從上到下挂滿他肩膀和手臂的爪骨和牙齒,還有他肩上那條泛黃的巨大鎖骨。
巨人的破頭骨還是巨人的破頭骨,泛着黃,滿是裂縫,咧着肮髒的嘴,兇殘地笑着。
可是耷拉在額頭的V型發尖消散了。
棕色小胡子,疙疙瘩瘩的下巴,枯黃的皮膚,還有細小的黑眼睛,全都漸漸消失了。
他用灰色的手指梳理着棕色的長發。
笑紋從嘴角浮現出來。
突然之間,他身材高大了許多,胸脯和肩膀都寬闊起來,腿變得瘦而長,久經風霜的臉刮得清清爽爽的。
瓊恩·雪諾的灰眼睛圓睜起來,“曼斯?”
“雪諾大人。
”曼斯·雷德沒有笑。
“她把你燒死了。
”
“她把骸骨大王燒死了。
”
瓊恩·雪諾轉向梅麗珊卓,“這是什麼妖術?”
“叫什麼都可以。
變形咒,障眼法,幻術,随你便。
拉赫洛是光之王,瓊恩·雪諾,有了他的恩賜,他的仆人能把光織成任意影像,就像凡人把線織成布匹一樣。
”
曼斯雷德輕聲笑着。
“開始我也不信,雪諾,為什麼不讓她試試呢?當時,我要麼讓她試試,要麼讓史坦尼斯把我給烤了。
”
“骨頭起的作用,”梅麗珊卓說,“骨頭能記住死者的身形相貌。
最強的魔法都是靠這類東西起作用的。
亡者的靴子,一绺頭發,一袋指骨什麼的。
輕輕念個咒,祈禱幾句,就可以把亡者的身形相貌從這些東西裡汲取出來,再覆蓋在他人身上,就像鬥篷一樣。
這個人本身其實一點都沒變,但在别人眼裡,他卻成了另外一個人。
”
她故意說得很輕松,好像簡單得不值一提。
她費了多少力,冒了多大險,才施成這個魔法,那是絕對絕對不能告訴他們的。
遠在亞夏之前她就學到一條經驗:施法時越顯得輕松自如,别人就越敬畏。
當時火舌正舔着叮當衫,她喉嚨上的紅寶石熱得發燙,她甚至害怕皮膚會燒黑冒煙。
幸虧雪諾大人及時射殺了叮當衫,把她從煎熬中解救出來。
史坦尼斯對雪諾的公然挑釁大發雷霆,她卻如釋重負,顫栗不已。
“我們的僞王舉止粗魯。
”梅麗珊卓告訴雪諾。
“但他不會出賣你,他兒子在我們手裡,記不記得?再說,他欠你一條命。
”
“欠我?”雪諾吃了一驚。
“除了你還有誰,大人?曼斯是守夜人的叛徒,遵照守夜人的法律,隻有血才能抵罪,而史坦尼斯國王是從不反對法律的……但是,你也曾說過一句非常明智的話:-世間的法律止于長城。
我告訴過你,光之王會聽到你的祈禱。
你希望找到一種方法,既能挽救你的妹妹,又無損你無限珍愛的榮譽,無損你對木頭大神發過的誓言。
”
她豎起一根蒼白的指頭,指向曼斯,“光之王聽到你的祈禱了,雪諾大人。
艾莉亞會獲救的,這是光之王的饋贈……也是我的饋贈。
”——
注釋:
①在東方大陸,按組拍賣奴隸時,一組稱為一個“lot”,LotSeven的意思是第七組。
梅姐小時候跟小矮人一樣,被當做奴隸拍賣過,當時她編在第七組。
某個拉赫洛大神廟把她買下來,梅姐就是這樣加入拜火邪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