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格拉納達附近的一片美麗土地上,在浪漫的赫尼爾河河畔,我父親有一戶鄉間農舍,那就是我的家。
你們知道,西班牙詩人在寫田園詩的時候,總喜歡把故事背景設在我們這個省。
詩人們讓我們相信,我們這裡有一種獨特的、适于愛情滋生的氣候,每一個格拉納達人的青春——對某些人來說甚至是畢生——都隻用來譜寫愛的頌歌。
在我們這裡,一個年輕人進入社會後,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選一位女士作為自己的夢中情人。
假如這位女士能接受他的敬意,那他就可以稱自己是她的“臣服愛人”,也就是說,是狂熱愛慕她、被她女性魅力征服的人。
這位女士在認可他這個身份後,就相當于心照不宣地立下承諾,自己的手套和扇子,隻會交給他一個人。
在衆人面前,她假如想讓人遞給她一杯水,那也會優先選擇此人效勞,而這位“臣服愛人”要跪着将水呈給她。
此外,他還享有其他一些重要的特權,比如說騎馬伴在她車旁守護,在教堂裡為她獻上聖水等等。
這樣的關系并不會使女士的丈夫産生嫉妒,甚至可以說,他們要是嫉妒,倒是他們的錯。
首先,這些女士是不會在自己家中接待外人的,更何況在家中她們身邊始終都有陪媪[1]、侍女相伴。
其次,我實話對你們說,在我們那裡,假設某位女士真想對自己丈夫不忠,她反倒不會首選那位“臣服愛人”。
這樣的女士看中的往往是某個年輕的男親戚,因為親戚可以自由進出她的家門。
而最堕落的那些女人呢,她們甚至會找社會底層的人當情人。
我剛踏入社會時,格拉納達男女交往的風氣就是如此。
不過,風氣歸風氣,我并沒有追随大流。
這倒不是說我在感情這方面還沒有開竅,根本不是這樣,我們的氣候對我們感情的熏陶,我比任何一個人都體會得更深,對愛的渴求是我青春時代成長的首要動力。
但我很快确信,真正的愛情,并非女士與“臣服愛人”之間的荒唐關系。
這種關系的确談不上任何罪惡,但它産生的效果是,女人可以心屬于一個絕不會擁有她的男人,同時,那個應該同時擁有她身心的男人和她之間的感情必然會受到損害。
這種表裡分離的關系讓我反感。
對我來說,愛與婚姻必須要合而為一,必須是同一回事;婚姻因為愛情的萬千面貌而變得無比美好,它成了我内心最隐秘的向往、最珍視的追求,是我想象中的聖物。
總之,我必須向你們坦承,懷有這種理念後,我的頭腦、我的内心完全被理想的愛情占據,以至于我的理性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傷害。
有時,我甚至會被人誤認為是個不折不扣的“臣服愛人”。
每當我走進一個人的家,我根本不會去關注别人的談話,我所想的,隻是如果這房子屬于我,我會怎麼布置,會怎麼迎娶我的新娘。
我會用最美的印度布料、中國席子、波斯地毯來鋪滿整個客廳,我仿佛已經看到她腳走在上面的留痕。
我仿佛還看到她休息時最喜歡用的精美坐墊。
假如她想透透氣,她可以去陽台,陽台上有最豔麗的花,還有布滿珍禽異鳥的大鳥籠。
至于她的卧室,我能想象到的是一座聖殿,一座我擔心描述起來會亵渎神明的聖殿。
在我浮想聯翩的同時,别人的談話也進入高潮。
我隻好有一句沒一句地胡亂搭腔,每當别人要求我發表意見時,我言語間總會透着些不快,因為我實在不喜歡思緒被人如此打斷。
我在拜訪别人家的時候,舉止就是如此怪異。
不過,即便換成獨自散步,我這瘋狂的習慣也不會改變。
蹚水過河時,我會半條腿都浸在河中還不知不覺,因為我想的是我妻子靠在我胳膊上,踩着石頭往對岸走,她那天使般的微笑是對我悉心照顧的最好回報。
我非常喜歡孩子。
隻要遇到小孩,我都會抱抱他們、逗逗他們,在我看來,母親哺育孩子的畫面是大自然最偉大的傑作。
接着,總督扭過頭,帶着種溫柔而尊敬的神态看着我,說道:“在這一點上,我從沒有改變看法,我相信,敬愛的埃爾維拉絕不會允許她的孩子血液中混有雜質,畢竟奶媽的奶常常是不純的。
”
他的這個建議實在令我手足無措,我的尴尬肯定超出諸位可以想象的程度。
我雙手合十回答道:“大人,看在上天的分兒上,請您不要再談這樣的話題了,因為我什麼也不懂。
”
總督回答我道:“小姐,我冒犯了您的貞潔,實在感到慚愧。
我還是繼續說我的故事吧,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了。
”
說罷此話,他果真如此這般地接着講下去:
我經常有這類心不在焉的舉動,格拉納達人都以為我腦子有問題。
我的腦子的确與其他人有點不同,或者更準确地說,我看起來像個瘋子,是因為我的瘋與城裡其他人的瘋不一樣。
要是我決心瘋狂地追求某位格拉納達女人,那大家反倒會把我當成聰明人。
不過,聰明人的名聲并沒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我于是決定離開家鄉。
我做出這一決定還有另一個動機。
我想和妻子一起過幸福的生活,想因為她而變得幸福。
假如我娶了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