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吃完後,我想喝點旁邊的泉水解渴,洛佩斯将我攔住,他的理由是吃完水果再喝水容易生病,然後便遞給我一瓶喝剩的阿利坎特葡萄酒。
我接過酒喝下去。
但酒剛一進胃,我就覺得心口悶得慌。
接着,我頭暈目眩,隻覺得天旋地轉,要不是洛佩斯及時出手相救,我肯定就昏倒在地上了。
他幫我恢複清醒,然後對我說,這隻是勞累和饑餓造成的虛弱,用不着擔心。
實際上,我不單單恢複了清醒,甚至還進入一種體力充沛、興奮不安的狀态,一種有點不同尋常的狀态。
山野仿佛抹上了各種極為鮮豔的色彩,所有的東西都像夏夜裡的星辰那樣在我眼前閃耀不停,我感到自己血脈偾張,特别是在太陽穴和喉嚨這兩處位置。
洛佩斯看到我先前的不适并沒有造成什麼真正的影響,便不由自主地重新開始抱怨起來:“唉!弗萊·赫羅尼莫·德·拉特立尼達,這位修道士、布道者、告解神父,他是我們家族的權威人物,我怎麼會不聽他的話呢?他是我丈母娘的公公的小姨子的女婿的姐夫,算得上是與我們家關系最近的親戚了,在我們家,每件事都要征求他的意見才會去做。
我不肯聽他的話,我受到懲罰真是罪有應得。
他明明白白地告訴過我,瓦隆衛隊裡的軍官是一幫異端分子,這從他們的金發、碧眼、紅臉頰就很容易看出來,過去的基督徒可不是這樣,過去的基督徒,他們的體色和聖徒路加[9]畫中聖母的體色是一樣的,比如說阿托查聖母院[10]裡的聖母像。
”
我打斷他滔滔不絕的無稽之談,命他把我的雙響步槍遞給我,然後守在馬邊。
我随後要在附近找個山頭登高眺望,看看能不能發現莫斯基托,哪怕有他留下的蹤迹也好。
聽到我的這個方案,洛佩斯一下子哭了出來。
他跪在我膝前,以所有聖徒的名義向我哀求,求我不要将他單獨留在一個如此危險的地方。
我于是提出由我來看馬,他去找莫斯基托,但這個方案似乎使他更加驚慌。
不過,經我反複勸說,他還是放我去找莫斯基托了。
随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串念珠,在飲水槽邊禱告起來。
我想登上去的那座石山比看起來要遠得多,我花了差不多一個小時才走到山下。
等攀上山頂,我隻看到一片荒涼、原始的曠野:沒有任何住家,沒有任何人或動物的蹤迹,除了我先前一直在走的那條大路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一條路,而且這條路上也沒有任何行人,處處悄然無聲。
我用幾聲高喊打破寂靜,回聲從遠處一遍一遍地傳回來。
最後,我回到飲水槽,隻見馬被拴在一棵樹上,而洛佩斯已不見蹤影。
我現在有兩條路可走:要麼回到安杜哈爾,要麼繼續我的旅程。
但我其實壓根兒就沒考慮過第一條路。
我躍上坐騎,快馬加鞭,飛奔兩個小時後,來到瓜達爾基維爾河邊。
這裡的瓜達爾基維爾河,可不是環繞塞維利亞城牆的那條水流平緩、遼闊壯麗的河流;這裡的瓜達爾基維爾河,是一條從山間奔騰而出、既沒有岸也看不見底的急流,它一路轟鳴不休,将自己巨大的能量傾瀉在懸岩上。
在瓜達爾基維爾河從河道轉變成沖積平原的地方,出現一片名為兄弟谷的谷地。
之所以叫兄弟谷,因為曾經有三兄弟——他們的協力同心,主要不是因為血緣的關系,而是對強人剪徑的營生的共同興趣——長期以這裡為舞台,展現他們的蓋世武功。
三兄弟當中後來有兩人被捕,遭遇極刑,屍首現在還懸挂在谷地入口的一座絞刑架上。
但名為佐托的大哥成功逃脫追捕,免遭在科爾多瓦的牢獄之災。
據傳他目前藏身于阿爾普哈拉斯山脈。
關于被絞死的兩兄弟,有各種奇異的傳說。
盡管沒人說他們成了冤魂,但還是有人堅持認為,有某種說不清是哪種類型的魔鬼能讓他們的屍首暫時複活,到了夜裡,這兩具僵屍就會掙脫繩索,離開絞刑架,打擾生者。
事情被傳得有闆有眼,差不多快成确鑿無誤的事實了。
薩拉曼卡大學的一位神學專家甚至還寫了篇論文,來證明這兩個人被絞死後變成了吸血鬼、僵屍之類的東西。
同樣不可思議的是,那些平時最不信鬼神的人,在這件事情上也毫不遲疑地表達了對神學專家的認同。
與此同時,還流傳着一種說法,稱這兩個人其實是無辜的,他們是在不公正的審判下被處死的,因此他們得到了上天的許可,将趕路的過客和其他過路人當作自己複仇的對象。
在科爾多瓦時,我已經聽到關于這件事的各種說法。
于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我走到絞刑架附近。
真是令人作嘔的一幕啊:那兩具醜陋猙獰的屍體随風飄蕩,非常怪異地晃來晃去,幾隻可怕的秃鹫停在上面反複拉扯,正将肉一片一片地撕下來。
我驚恐地扭過頭,策馬沖進山路。
必須承認,盜匪們在兄弟谷幹他們的勾當,确實享有得天獨厚的條件,而且這裡也非常适合他們躲藏。
外人想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