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他說道,“不經允許就謊報大人物的名号,這樣會不會有點不妥?”
“或許吧,”我的新主人回答道,“或許你是有被揍一頓的危險,不過,富貴險中求,我能為你提供的好處足以補償這點不妥了。
去吧,去吧,我的朋友,别把時間浪費在講道理上面了,快點走吧。
”
為布斯克羅斯效力的這份榮譽,我原本是該拒而不受的,但布斯克羅斯說到我父親,還有他那個會把我父親從墨壇旁拖出來的女親戚,這件事強烈地激發了我的好奇心。
此外,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會采取什麼措施,來阻止桑塔·毛拉公爵迎娶美麗的伊内絲。
我于是買了個瓶子,然後邁開腳步,朝托萊多大街走去。
可是,等我走到我父親家門口時,我突然渾身顫抖,完全無法前行。
我父親出現在陽台上,他看到我手裡拿着個瓶子,便示意我進來。
我遵命進屋,但在我一級級踏上台階的過程中,我的心一直在狂跳,而且越跳越猛。
終于,我打開房門,與我父親面對面站在一起。
那一刻,我差點就要撲倒在他膝下。
我能及時收住,或許是我的善天使阻止了我吧,但我那激動的表情已經引起我父親的懷疑,似乎還讓他感到有些不安。
他拿過瓶子,裝滿墨,連求墨的是誰也沒有問。
他顯出一副不歡迎我繼續待下去的表情,為我打開房門。
我又望了那個讓我摔進墨壇的櫥櫃一眼。
我還看到姨媽用來砸碎墨壇并救了我一命的木杵。
我内心的激動和緊張達到極點,我抓起父親的手,吻了一下。
這個動作讓他驚恐萬分,他一把将我推出門外,關上房門。
布斯克羅斯讓我把瓶子送給詩人阿古德斯,然後再回到托萊多大街,打探一下我父親鄰居的情況。
我覺得,這兩件事完全可以調換一下順序。
我于是先去了鄰居家。
鄰居們已經搬走了,我暗自做好打算,這房子裡未來房客的舉動,我一定要多加留意。
我接着便去了大麥廣場,很快就找到那家食品雜貨店。
不過,想進詩人的閣樓并不是件易事,屋頂上的瓦片、闆岩、天溝讓我走得暈頭轉向。
終于,我在一扇老虎窗前發現了我要找的那個人,他的模樣比布斯克羅斯描述的還要滑稽可笑。
看起來,阿古德斯剛剛得到某種神啟,詩興大發,文思泉湧。
他一看到我,便向我吟誦了這樣一段詩句:
從天而降一張凡人的臉,
踏着紅瓦,踩着藍闆岩,
你站在尖尖的屋脊上,頭頂藍天,
乘着和風的翅膀倏然出現,
說吧,你來找我有何貴幹?
我回答他說:
我是個可憐的窮小孩,
阿古德斯,為了給您送墨我才到這裡來。
詩人又接着說道:
那請你把瓶子遞過來,
這液體它借用的是鐵粉的色彩,
将沒食子溶入希波克裡尼之泉[1],
我的激情便能在烏黑的江河中奔騰綿延。
“阿古德斯先生,”我順着他的詩對他說道,“您對墨的這段描述肯定會讓大墨壇大人非常開心,他就是我給您帶來的這瓶墨的制造者。
不過,請您告訴我,您可不可以用無韻的方式說話,那是我聽得比較習慣的語言。
”
“我的朋友,”詩人說道,“無韻的語言,我是永遠無法習慣的。
人際交往這種事,我甚至都盡量回避,因為世人的語言言之無物,充滿阿谀奉承的言辭。
想寫出好的詩作,我就必須提前很久準備,讓我的腦子裡隻存在與詩相關的思想,讓我隻用和諧的語句與自己對話。
假如這些語句本身還不夠和諧,我就将它們重新組合,像譜一曲心靈的樂章那樣,使它們變得和諧。
我用這種方式成功地創造出一種全新的詩。
在我之前,詩的語言僅限于堆積一定數量的所謂詩情詩意的詞句,但我要讓人類語言中存在的所有詞入詩。
你看我剛才吟的那兩首詩,裡面用到了‘瓦’‘闆岩’‘沒食子’這樣的詞。
”
“我覺得,您想用什麼詞就用什麼詞,别人幹預不了。
不過,我想請教一下,您的詩是不是最好的詩?”
“詩本身能有多好,我的詩就有多好;而且,與别人相比,我的詩具有一種更廣泛的功用。
我寫詩是把詩當作一種普世的工具,特别是在寫描述詩的時候,可以說,是我本人創造了這種詩,通過描述詩,我可以描述一些看起來不值一提的事物。
”
“描述吧,阿古德斯先生,盡情地描述吧。
不過,請您告訴我,您答應給堂布斯克羅斯寫的那首諷刺詩,是不是已經寫好了。
”
“天晴的時候我從不寫諷刺詩。
等哪天風雨交加,或是烏雲密布,天空中一片凄迷的景象,那時你再來找我要諷刺詩吧。
”
大自然的悲鳴在折磨我的心智
它占據了我的靈魂,滲入了我的文字
我開始恨我自己,我在這人世裡的同類
他們劣迹斑斑,全是無恥之輩
我于是舉起畫筆,蘸滿最陰暗的色彩
描繪這人世間的罪惡,将萬千醜陋逐一揭開
然而,金光閃閃的福玻斯[2]又來到他的跑馬場
為人間的天空灑下萬丈光芒
伴着詩歌的韻律,我的思想與上帝相逢
它離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