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上封印,集中放置在公爵的公署裡。
我父親明白,到收工定稿的時候了。
經過最後的雕琢,他使自己的工作臻于完美,但我無法向諸位道明其中的奧妙,隻能盡我所能還原一二。
開篇,他先闡述了攻與守的主要原理。
接着,他開始分析庫霍爾恩的設計,說明其中哪些地方與他的原理相符,哪些地方又背道而馳。
他随後再談沃邦,在他心目中,沃邦的價值遠在庫霍爾恩之上,但他預言,沃邦會對其體系進行調整。
事實證明,他果然料事如神。
他得出這些結論,靠的不僅是某種深奧的理論,也同樣參考了各地工事在建築特征、地形地貌等方面的具體信息,工程預算表也是他的依據之一。
最重要的是,他的論證是以驚人的計算量為前提的,即便是專業建造軍事工程的人士,看了這些計算後也會驚詫、歎服。
不過,我父親在收筆之際,卻突然覺得,自己的文章存在着成百上千處原先沒有看出的謬誤,他是渾身顫抖地把論文呈交給公爵的。
第二天,公爵拿着論文對他說道:“我親愛的侄兒,這個獎是您的了。
您這篇大作的傳播工作,就由我來負責吧。
您現在可以全心考慮您的婚事了,婚禮不日就可舉行。
”
我父親跪拜在公爵腳下,對他說道:“大人,請您開恩,讓我的弟弟回來吧。
和他分别這麼久,我如果不能享受到兄弟相擁的幸福,那我的幸福怎麼說也是不完整的。
”
公爵皺了皺眉頭,然後對我父親說道:“我敢說,卡洛斯來了以後,必然會反複在我們耳邊贊美路易十四是如何偉大,他的王宮又是如何富麗堂皇;但既然您有此意,那我還是派人叫他回來吧。
”
我父親吻了吻公爵的手,然後就去了他未婚妻那裡。
幾何學的問題現在可以放到一邊了,他每時每刻都感受着愛的美好,他的每一個感官都充斥着愛的音符。
不過,加強國防是國王極為看重的一件事,他下了道谕旨,所有論文都必須經過仔細審讀、評判。
但我父親的文章還是被衆口一詞地評為最佳論文。
随後,他收到内閣大臣的一封信,信上說,他的論文讓國王龍顔大悅,為此,陛下可以滿足他的一個要求,以此作為賞賜。
内閣大臣還給公爵另外寫了封信,他在信中明說,假如這位青年才俊有意申請炮兵總指揮的職務,他應該能夠如願。
我父親帶着他收到的信去找公爵,公爵也把自己收到的那封信的内容告訴了他。
我父親表示,他覺得這個職位他不能勝任,他絕不會不自量力地去申請。
他請公爵照此代他向内閣大臣回複。
公爵拒絕了,并對他說道:“内閣大臣給您寫了信,那就該由您本人來回信。
内閣大臣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在給我的信中稱您為‘青年才俊’,那麼可以想見,陛下對您的年紀有特别的關注,總之,内閣大臣想呈給國王的是一封年輕人寫的信。
話說回來,信裡面确實要注意别把年輕氣盛的弱點暴露得過于明顯,這一點,我們都清楚該怎麼做。
”說完這番話,公爵伏案疾書,寫下這樣一封信:
大人:
閣下向我宣告了陛下龍顔大悅的喜訊,對于任何一位西班牙貴族而言,這本身就是一份讓他自豪滿足的獎賞。
但我也不敢辜負大人的盛情,因此我鬥膽請陛下恩準,我能與我們家族财産和頭銜的繼承人布蘭切·德·貝拉斯克斯小姐成親。
我輔佐社稷的熱情絕不會因兒女情長之事消磨。
倘若有朝一日我能通過自己的業績無愧于炮兵總指揮的美譽和職責,我将不勝榮幸,在我的家族中,曾有幾位祖先有幸擔任這一要職。
敬祝閣下……
公爵代寫完這封信後,我父親一再表示感謝。
他将信拿回自己的房間,一個字一個字照抄起來。
但就在簽名的那一刻,他聽到院子裡有人高喊:“堂卡洛斯到了!堂卡洛斯到了!”
“誰?我的弟弟!他在哪裡?我要好好地擁抱他一下!”
“先簽名吧,恩裡克大人。
”等着把信交給内閣大臣的信使說道。
我父親正滿心歡喜地想着弟弟來的事,信使這麼一催促,他一急之下簽下了“堂卡洛斯·德·貝拉斯克斯”,而不是他自己的名字“堂恩裡克”。
他将信封好後,便急忙跑出門擁抱他弟弟去了。
兩兄弟一見面就緊緊相擁。
但堂卡洛斯很快掙開哥哥的懷抱,前仰後合地笑起來,他對哥哥說道:“我親愛的恩裡克,你真是像極了意大利喜劇裡的小醜啊。
你下巴上的大領圈就像是刮胡子用的盆。
但我喜歡你這樣子。
我們一起去見老人家吧。
”
他們一起進了老公爵的房間,堂卡洛斯在擁抱叔父時用盡全身氣力,簡直叫他透不過氣來,但這種擁抱方式是法國宮内的時尚。
接着,堂卡洛斯對公爵說道:“我親愛的叔父,那位大使老人家讓我帶封信給您,但我故意将信忘在了服侍我洗浴的仆人那裡。
不過話說回來,信拿不拿過來,其實也沒什麼差别。
總之,格拉蒙、羅克洛爾,還有其他所有那些老家夥們,都向您表達了問候。
”
“我親愛的卡洛斯,”公爵說道,“這幾位先生我一個也不認識。
”
“那您真是虧了,”卡洛斯接着說道,“他們都挺有意思的,值得認識一下。
對了,我未來的嫂子在哪裡?她應該比以前漂亮多了吧。
”
布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