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巧在此時進了屋。
堂卡洛斯氣度灑脫地迎上前,對她說道:“我神一樣的表妹啊,按照我們在巴黎的習俗,見到女士也是要擁抱一下的。
”說完他真的擁抱了她,這讓恩裡克看得瞠目結舌。
恩裡克平日裡見布蘭切時,她的身邊總是簇擁着幾位陪媪,他甚至從不敢向她行吻手禮。
随後,堂卡洛斯又談了無數不合時宜的話題,他的舉動深深傷害了恩裡克,也讓公爵眉頭緊鎖。
最後,公爵大人以最嚴厲的口氣對他說道:“快去把您這趕路時穿的衣服換掉吧。
今晚有個舞會。
您要記住一點,有些舉止,比利牛斯山那邊的人以為是優雅的,但換到山這邊來,就會被當作失禮的行為。
”
卡洛斯并沒有慌亂,他回答道:“我親愛的叔父,我會穿上路易十四給朝臣們設計的新式制服,然後您就會明白,無論做什麼事,這位君王都能彰顯出他的偉大。
今天晚上,我想請我美麗的表妹跳一曲薩拉班德舞。
這雖說是西班牙的舞蹈,但您可以看到法國人是怎麼跳的。
”說完這番話,他一邊哼着首呂利[6]的曲子,一邊退出房門。
堂卡洛斯這種乖張的行徑讓他哥哥深感痛心,他向公爵和布蘭切連聲道歉,想赢得兩人的原諒。
不過,這純屬多此一舉,因為公爵早就看不慣堂卡洛斯,而布蘭切對他毫無成見。
舞會終于開場。
布蘭切亮相時穿的是法式服裝,而不是西班牙本土打扮,這讓所有人都大為吃驚。
她說這套衣服由她表哥遠道帶來,是她在法國當大使的舅公送給她的。
不過,這樣的解釋并不能讓衆人滿意,他們驚詫依舊。
堂卡洛斯姗姗來遲。
他出場的造型果真是一副路易十四朝臣的模樣。
他穿着件繡了銀邊的藍色齊膝緊身外衣,披着白色緞子質地、同樣繡着銀邊的肩帶和飾帶,翻頂為著名的阿朗松針織花邊手藝,頭上還套了頂體積龐大的金色假發。
這套行頭本身就很精緻,再跟周邊的服飾對比一下,就更有鶴立雞群之感,因為西班牙近幾代國王都出自奧地利家族[7],他們把平庸落伍的服飾帶入了西班牙。
拉夫領本可以提升着裝的檔次,但西班牙連拉夫領也抛棄了,取而代之的是大領圈,和諸位現在看到的警察、律師戴的領圈差不多。
這種打扮确實和小醜的裝束相當接近,堂卡洛斯的評價非常到位。
我們這位行為冒失的先生,他的服飾本已與在場的各位西班牙騎士大相徑庭,可他在進入舞池時還要玩點獨樹一幟的花樣。
他非但沒有與任何人打招呼,沒有向任何人盡一點禮數,反倒高聲吼了起來,聲音連最遠處的人都能聽見,他沖樂師們叫道:“你們這幫無賴,給我安靜點!我要跳的是薩拉班德舞,假如你們敢彈别的東西,我就拿起你們的小提琴砸你們的耳朵。
”他把自己帶來的樂譜扔給樂師,然後便去找布蘭切,将她帶到舞廳中央,要和她共舞一曲。
我父親承認,卡洛斯是個一流的舞者,而布蘭切天生具備優雅無比的氣質,遇到這樣的場合,她必有超出平時的出色發揮。
這曲薩拉班德舞跳罷,女士們全都站起身來,為布蘭切的舞姿鼓掌喝彩。
不過,她們在極力誇贊布蘭切的同時,也将眼神投向卡洛斯,仿佛想讓他明白,她們真正仰慕的對象是他。
這一切布蘭切自然都看在眼裡,女士們對卡洛斯的暗中青睐也讓她更為欣賞這位年輕男子的本領。
在晚會接下來的時間裡,卡洛斯始終緊跟在布蘭切身邊。
他看到哥哥朝自己這裡走來時,對哥哥說道:“恩裡克,我的朋友,快去解幾道代數題吧,等布蘭切做了你的妻子,你讓她無聊的時候還有的是呢。
”布蘭切也放肆地笑起來,這簡直是火上澆油地羞辱了恩裡克一番,可憐的他隻得萬般窘迫地離開了。
晚飯準備就緒,堂卡洛斯向布蘭切伸出手,挽着她來到餐桌邊,并和她一起坐到了主位。
公爵緊皺眉頭,但恩裡克請他不要為難自己的弟弟。
在用餐的時候,堂卡洛斯和大家談起路易十四舉辦的各種歡宴和盛會,尤其是在芭蕾舞劇《愛河中的奧林匹斯》裡,這位君王親自扮演了太陽神的角色。
堂卡洛斯表示,他對劇中太陽神的舞步牢記于心,而月亮女神的角色簡直是為布蘭切度身定造的。
接着,他又給在座的其他人分配起角色,沒等飯吃完,路易十四這部芭蕾舞劇裡的所有人物都找到了對應的表演者。
恩裡克默默離去,而布蘭切根本沒有察覺到他不在身邊。
第二天早上,我父親照着往常的時間,去布蘭切那裡例行問候,沒想到,她正和卡洛斯一起練習舞步。
三個星期就這樣過去了。
公爵變得悶悶不樂。
恩裡克也痛苦不堪。
卡洛斯講了無數奇談怪論,但城裡的女人全當作金科玉律牢記在心。
布蘭切滿腦子都是巴黎的事、路易十四芭蕾舞劇的事,可自己身邊的事她一點也沒留意到。
有一天,正當大家圍坐一桌用餐的時候,有人給公爵送來一份朝廷的公函,寫信的人是内閣大臣先生,信的内容如下:
德·貝拉斯克斯公爵大人:
吾王陛下恩準堂卡洛斯·德·貝拉斯克斯與令愛的婚事,授予他最高貴族的稱号,并任命他為炮兵總指揮。
敬祝您……
“這是怎麼回事?”公爵憤怒地說道,“這封信裡怎麼會出現卡洛斯的名字?布蘭切該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