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邊的荊棘刮傷了我們的衣服和皮膚。
不過,外面至少暖和了很多,在太陽底下甚至有些熱。
在河邊他謹慎多了,用手捧起水來慢慢喝了幾口,而我則四肢着地,伸頭直接從河裡飲水。
“我們會不會從隧道一直跑到了河的下遊?他們不會找來這裡嗎?”
我搖頭。
“這是另一條河。
它是之前那條河的支流,逆流而上就是溫德姆,順流而下就到了山脈的另一邊。
我們差不多是從山裡穿了過來。
”
“這就是你作為先知的本事嗎?不是我對此沒有感激之心,這實在是有點怪異。
我曾以為你能讀取我的想法,但看起來似乎你更擅長讀取地形。
”
我跟他一起咧嘴笑了,但我還是搖了搖頭。
“抱歉讓你失望了。
不過也不隻是地形這麼簡單。
地形對我來說是最容易的,我通常還能感覺到人們的情緒,以及将要發生的事。
其實對我來說沒什麼分别,我就是感覺到了而已。
我能預見到如果我們往上遊走,會有另一個溶洞,然後是這個山洞。
它存在,我就能感知。
”
“但是,即将發生的事情,它們還不存在。
不像是一條河,永遠都在這裡。
”
“我知道。
未來的某件事在這一刻還不存在,但它們總會發生的,所以我能感覺到它們。
這和幻想不一樣,更像是……像是記憶,好似時間對我來說失靈了。
我能記起還沒有發生的事情,但并不是每次都靈,有時我能預見到很小的事,反而漏掉了真正重要的事,而有的時候又恰恰相反。
”
“那麼,你能預知将要發生在我們身上的事嗎?”他邊問邊坐下來,把腳伸到河裡戲水玩。
“這可不好說,我的預感也有不靈的時候。
有時我無法分辨某個念頭究竟是因為符合邏輯,是個好主意,還是我真的預見到了。
現在就是如此,我認為我們應該沿着這條河,漂流而下。
這麼做貌似最明智,因為要想穿過這些實在很難。
”我指了指河堤兩旁蔓延密布的灌木叢,“另外,在河裡順流而下不會迷路,他們也沒辦法用獵狗追蹤我們。
”
他歎息了一聲。
“我還以為你把我從水缸裡救出來之後,我再也不用在水裡漂浮了,至少短期内如此。
”
“不好意思。
”
“我想,我們沒有時間先睡個覺了吧?”
我笑彎了腰。
“在我長大的村子裡,我們的鄰居有一隻很老的牧羊犬,每天趴在門階上睡覺,一睡就是一天。
它的名字叫作吉普。
我決定以後就叫你吉普。
沒錯,我們在這裡已經耽擱了太久,不能冒險再睡覺了。
”
和溫德姆城下的河流不同,這條河裡的水呈棕紅色,遍布着肥沃的泥炭。
我們一起下到河裡,在淺一些的邊緣地帶河水還很暖和,但随着我們越來越接近河中央,河水逐漸變深,水流湍急而寒冷,我們的腳步愈發遲緩。
“你覺得如何?”
他揚起一道眉毛。
“再暖和點我就滿足了。
”
“不是這個。
我說的是你覺得我給你起的名字怎麼樣?”
他沖我笑了笑,轉而面朝上遊,伏低身子背對河水的流向。
當他開始被沖往下遊時,他回複我:“既然是你把我從水缸裡救出來的,你喜歡叫我什麼名字,都随你的便。
”
我設想的是不疾不徐穩穩當當地順流而下,但這條河可沒那麼寬宏大量。
河水經過的一些地方很淺,我們不得不連滾帶爬,深一腳淺一腳在湍流和光滑的岩石中跋涉。
在另一些地方,河水很深,水流湍急,我們必須設法爬到陡峭的河堤上,到了水流相對平緩的地方再回到河裡。
這期間吉普滑倒兩次,從岸邊跌落到河裡,幸虧他及時抓住樹根或者石塊才沒被急流沖走。
有幾段河岸相對平坦,綠草茵茵,此時我們就爬到岸上走路,但我刻意在河的兩岸之間來回往返,這樣一來在任何一邊都不會留下明顯的痕迹。
岸上好幾處都生長着帶刺的漿果灌木,吉普還在垂于河邊的一根木頭下方的陰暗處發現了一些蘑菇。
當時我們已經饑腸辘辘,雖然蘑菇的味道很糟糕,仍被我們一掃而空。
下午晚些時候,男孩建議我們停下來。
“如果我們現在回到岸上,至少在太陽下山之前,還有可能曬幹衣服。
”
我看了看他的臉,他緊抑着下颌的肌肉,才沒有凍得牙關打戰。
“好主意。
”我開始覺得在河裡沒那麼隐蔽了,兩岸的風景變得單調起來,堤岸上方茂密的灌木叢已被平緩的草地替代,偶爾能見到一兩棵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