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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未亡者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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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一身冷汗,他匍匐在大車輻辏之下,屏息甯氣,唯恐被人聽到聲音。

     他剛才目睹了一場人間慘劇。

    三百多名步兵,在這條狹窄的朱雀大街被大隊騎兵突擊碾壓,街面上遍布着人體殘肢,渾濁的血順着溝渠淌到兩側的排水溝裡,腥氣撲鼻。

     這實在是無妄之災。

    下午他去拜訪一位在司空西曹掾的朋友陳群,打聽一下司空府最近動靜。

    兩人相談甚歡,居然忘了宵禁時間。

    陳群挽留他住一宿,趙彥卻着急回去,把最新消息整理給孔少府。

    他心懷僥幸,覺得自己應該沒那麼巧被巡夜逮到,結果卻迎頭撞上了趕往許都衛的王服部。

     為了防止洩密,王服命令把在街上撞到的每一個人都抓起來,裹挾而走。

    于是趙彥被抓到隊伍裡,嘴裡塞入破布,被一名士兵連拉帶拽一路踉跄,無比狼狽。

     趙彥心裡驚詫萬分,這些人殺氣騰騰,絕對不是許都衛的巡夜。

    “難道是要兵變?”趙彥的腦筋即使在推推搡搡中,也在飛快運轉。

    黑暗中看不太清這支部隊的番号,無從得知其來源,但結合近期許都局勢判斷,趙彥猜測動手的應該是皇帝,或者說董承。

     想通了此節,雒陽系之前在朝堂上那一系列詭異的舉動,便立刻清晰地連成了一條線,讓趙彥豁然開朗。

    他震驚之餘,不禁暗想,董承如此大的手筆,連王服所部都是暗中的棋子,難道荀彧和滿寵對此毫無察覺? 沒人回答他的這個疑問,因為他們突然遭到了來曆不明的騎兵突襲。

    王服部陣腳大亂,沒有人再去管趙彥。

    趙彥趁亂鑽到街旁一輛堆着柴薪的木車底下,顧不得斯文,像條狗一樣趴下,擡起脖子心驚膽戰地朝外望去。

    三百人在朱雀大街上散成一團,顯得非常擁擠,沒有人會留意躲到大車底下的一個小小議郎。

     趙彥從未見過如此血腥的場面,渾身瑟瑟發抖,幾乎是萬念俱灰。

    一聲嘶鳴從頭頂傳來,一名騎兵的坐騎被街上幾具死屍絆倒在地。

    那騎兵從地上爬起來,罵罵咧咧地踢了屍體幾腳,還抽出刀來用力剁了幾下,才悻悻離開。

     趙彥的身體一下子停止了顫抖,僵直住了。

    那個騎兵罵人的口音,他曾經在雒陽和長安聽到過。

    這是一種相當土氣的口音,可在前幾年,它卻是整個關中的噩夢。

     這是西涼話!這是西涼的騎兵! 在許都附近,唯一還擁有西涼騎兵編制的,就是那位宛城的北地槍王張繡。

     張繡是董卓舊部張濟的侄子,武藝高強,在宛城自成一派。

    他曾經投降過曹操,但當曹操前往宛城受降的時候,他卻突然翻臉,害死了曹操的大兒子曹昂與侄子曹安民、大将典韋,攪亂了整個中原的局勢。

    張家與曹家,可以說是仇深似海。

    在許都如此空虛的時候,城内居然出現了西涼騎兵,這其中的意義,趙彥幾乎不敢往下想…… 難道董承與張繡聯手,借外兵入城,襲破曹氏?可為何又與這些軍隊發生沖突? 趙彥忽然想起陳群說過的一句話。

    當他問起司空府對整饬宿衛的看法時,陳群淡淡回答道:“想怎麼開始,便由着他們;想怎麼結束,卻得看司空大人和荀令君的意思。

    ” 近期朝廷與司空府的一條條政令飛快地在趙彥腦子裡閃回,他是個聰明人,慣于從一大堆龐雜的政令裡讀出隐含的意義。

    他忽然想到,恰好在數天之前,曹仁軍團從許都被調去了項縣,下達這個命令的人正是荀彧。

     “不好,少君她……”趙彥猛地擡起頭了,然後“砰”地撞在車軸上。

    他顧不得後腦劇痛,龇牙咧嘴地從車底下爬出來,心急如焚。

     幾個騎兵發現了這裡的詭異動靜,在他們眼裡,這個身穿布袍的家夥似乎更有價值。

    幾匹馬耀武揚威地沖他圍了過來,騎兵們的長矛已經折斷,便抽出了腰間的馬刀。

     趙彥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雙臂奮力架起大車,朝前推去。

    大車上堆滿了還未斫削的荊棘木條,滿滿蓬蓬,紮在身上不好受。

    騎兵們不願靠近,便一抖缰繩試圖繞過去。

    趙彥對許都地形非常熟悉,他手裡平推,整輛大車忽地車頭一偏,橫在了朱雀大街旁邊的一條裡弄前。

    然後他不顧斯文,一貓腰從大車底下鑽了過去,朝着裡弄深處跑去。

     裡弄非常狹窄,被這麼一部大車擋在入口,騎兵若不下馬,絕難過去。

    騎兵們躊躇片刻,放棄了這個目标,重新回到大街上。

     逃出生天的趙彥顧不得喘息,開始發足狂奔。

    這次不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另外一個人。

    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在裡弄路上留下了一串血紅的足印,而在足印的旁邊,早就有另外一串觸目驚心的血紅蹄印,尚未幹涸。

     ※※※ 董承仰望宮城大門,上面漆黑一片,似乎無人值守。

    他讓随從喊宮城司馬開門,可是半天都沒有回應,正當董承心中疑惑的時候,一個東西從城頭被抛了下來,骨碌了幾圈,恰好停在董承腳邊。

     董承心中覺得有些不妙,他親自提着燈籠俯身去看,發現那是一枚人頭。

    人頭的面孔很熟悉,在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向董承詢問自己是否能從長水校尉升任九卿。

     “種輯?”董承朝後退了一步,面色大變。

    手裡的燈籠劇顫,裡面的蠟燭幾乎站立不住。

     城頭驟然燈火大起,盔甲铿锵,一下子湧出來十幾個人影。

    借着城頭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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