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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建安五年:有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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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 “咳,還不是因為老臣德薄嘛……” 屋子裡的氣氛因為這一段小小的對話變得輕松了些。

    荀彧對賈诩視若無睹,默默地在一旁把經書卷好。

    這名曹公的心腹大患出現在司空府内,他卻絲毫沒顯出意外。

     劉協把視線重新轉到張繡身上,他發現這位将軍雙唇用力抿住,緊張程度不遜于自己:“張将軍,你剛才說許下有叛臣作亂?不知是何人?”張繡擡起頭,直視着大漢天子,說出打了許久的腹稿:“車騎将軍董承、長水校尉種輯、議郎吳碩、将軍王服等密謀造反,臣等受皇命平叛,已枭其首腦,餘黨俱散。

    ” 張繡的聲音還未在屋中消失,劉協已霍然起身,“當啷”一聲,一柄如意鈎被碰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萬頃巨浪在這位漢天子的心中呼嘯而起。

     董承敗了? 他當初懷揣着哥哥的衣帶诏,在自己面前是何等自信,何等意氣風發。

    可這尊漢室最後的中流砥柱,居然就這麼在許都城内轟然傾坍,甚至沒濺起一絲水波。

    他可是漢室最後的希望啊,怎麼能如此簡簡單單地覆亡呢? 張繡開始叙述整個事件的過程,可劉協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他的腦子一片混亂,根本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

    他高高站起來,忽然覺得頭暈目眩,雙手卻找不到任何支撐,眼前的這些人一瞬間都變成了虛渺的疊影。

    董承既敗,漢室再無一絲力量,留下一個白身天子又有何用! 在巨大的失落旋渦中掙紮了片刻,劉協腦内忽然飄來一絲清明。

    等一下,這個張繡,不是曹操的仇人麼?為何是他進軍許都平叛? 想到這裡,劉協瞪大了眼睛,用疑惑而熾熱的目光盯着張繡。

    張繡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又不敢說什麼,隻得恭敬地垂下頭,避免四目相接。

    劉協盯着他看了一陣,輕輕搖搖頭,目光從張繡身上移到了賈诩身上。

    這一次凝視的時間更長,賈诩從容地迎了上去,銳利如刀的目光從這老人身畔滑過,像是弓矢劃過光滑的礁石。

     “是你?”劉協低聲問道,似乎在确認什麼。

    賈诩笑道:“張将軍順應天時,赴許勤王。

    此次平叛,可以說是居功阙偉。

    ” “果然是你!”這一次劉協是大聲吼出來的,他踏前一步,伸出指頭,頂住了賈诩的腦門。

     這是個極端侮辱的手勢,天子之怒源源不斷地順着手指向賈诩傾瀉而去,仿佛要把他徹底燒毀。

    這隻卑劣的老狐狸,又玩起了他在長安的那些卑鄙手腕!漢室已經被他深深地傷害過了一次,這一次居然又是他親手扼斷了漢室最後一縷氣息! 是可忍,孰不可忍! 賈诩瘦小的身體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沒被這一指戳倒。

    他居然還沾沾自喜道:“正是老臣向張君侯說了宜從三條,這才定下降漢不降袁之策。

    ”他句句都扣着漢室二字,聽在劉協耳裡全是嘲諷與惡意。

     “為什麼!你告訴朕,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劉協有些失控地大喊道。

    賈诩擡了擡眉毛,露出驚異的表情:“自然是為了陛下。

    ” 如果現在腰間有一把劍,盛怒已極的劉協一定會拔出來砍在這老狐狸的脖頸上。

    可惜他沒有劍,于是能做的隻有一件事。

     噗!一口痰飛出天子之口,落在了賈诩的胸襟之上。

     屋子裡突然變得無比安靜,縱觀整個漢代曆史,恐怕也找不出這般有失朝儀的前例了。

    賈诩緩緩擡起右手袍袖,擦了擦噴濺到自己身上的龍涎,促狹地撇了荀彧一眼。

     荀彧知道他的心思,輕輕歎了口氣,起身牽住劉協的衣袖,沉聲道:“陛下,叛亂既平,理當盡早宣谕百官,以定民心。

    論功行賞之事,可遲後再議。

    ”一句話避重就輕,揭過了剛才那一場荒唐的局面。

    憤怒的劉協想甩開荀彧,自己的手卻忽然被另外一雙溫軟的手握住了,是伏壽。

    伏壽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摩挲着他的手,不讓他再繼續逼近賈诩。

     在這裡的每個人都知道天子的真實想法和立場,諷刺的是,每個人都不希望天子真的說出來。

    無論天子對董承之亂的态度表現得多明顯,都沒關系,但一旦宣之于口,性質便截然不同了。

    有時候這一層薄薄的窗戶紙,卻承載着難以言說的微妙。

     劉協也知道,倘若自己公開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隻怕立刻會被逼宮,可他就是咽不下這口氣。

    短短數日的天子時光,他心情極度壓抑,已經受夠了忍辱負重。

    他低下頭去,希望在伏壽那裡尋求一點點支持,這間屋子裡隻有她才能體察和分享自己這種失望。

     可他發現,她的眼神裡有勸慰,有擔憂,卻沒有大計失敗後的挫折感與失落。

    帶着惶惑與疑慮,劉協惶然地回到龍椅上,有些失魂落魄,仿佛一個鼓起的牛皮口袋被驟然戳破。

     伏壽款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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