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森的箕鬥,看來将有一場大雪。
凜冽的寒風憑空流轉在将軍府前,不僅帶來幾絲血腥味道,還順便帶來了遠處急促的馬蹄聲。
“彥威你莫要難過,你來找我,我已經很開心了。
”董妃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臉,細心地把上面的血迹擦幹淨,略顯浮腫的手指滑過他的嘴唇、喉嚨,最後停留到了前襟。
正當趙彥以為要發生點什麼的時候,董妃一把揪住前襟,把他拽到面前,用極低的聲音說:“我如今要你去做一件事。
”
“什麼?”
“自從寝宮大火之後,陛下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數次相詢,都被伏壽那個賤人阻撓。
你一定要代我搞清楚這件事,否則我母子死不瞑目!”說到最後一句,董妃面色變得有些猙獰,纖纖細手死命掐住胸襟,仿佛把它當做什麼人的脖子。
趙彥見她說得無比鄭重,便按下心中驚駭,先自答應了下來。
他正欲問可還有什麼證據或線索,馬蹄聲已經逼近,董妃突然松開手,猛然一推,把他推入董府黑漆漆的門洞内。
一名騎士出現在府門口。
董妃認出他的臉,正是那名親自押送張宇出京的魏将。
奇怪的是,他渾身血污,背上還插着一支羽箭,一點也不像是來緝拿叛臣家眷的。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王服已經從馬上翻下來,大聲道:“你父親已敗,派我來救你出城!”
董妃愣怔間,正要拒絕。
王服卻沒有趙彥那等好脾氣,攬住她粗大的腹部,雙臂用力生生把她抱上了馬去,随即自己也跨了上去。
王服近乎搶親般的粗暴吓住了董妃,她乖乖地不再反抗。
由于雙足無處可踏,她兩隻手隻得緊緊抓住王服的腰帶,生怕跌落下去。
王服顧不得張望四周,一甩缰繩,帶着董妃飛快地離開。
他們離去不到片刻,大隊虎豹騎的士兵蜂擁而至。
董承的家族在戰亂中離散,他的妻子也已病逝,目前董府裡唯一有政治價值的,隻有懷着龍種的董妃。
王服和董承早有約定,若大事不濟,他務必要接上董妃,逃出許都。
為首的虎豹騎隊官迅速做出了判斷,隻留下兩個人看守董府大門,然後下令全軍繼續追擊。
搜查董府的工作,等到許都衛趕到再做不遲。
這個決定救了趙彥一命。
兩名士兵隻能看住大門,趙彥趁機悄悄地從董府側牆的狗洞裡鑽了出去,這個狗洞還是董妃以前告訴他的,想不到今日派上了用場。
今夜對他來說,可真是曆經磨難的狼狽之夜。
不光肉身上受到折磨,精神上更是屢受沖擊。
先是董承、王服的起事,然後是西涼兵突兀的進城,最後董妃還給他留下一句心驚肉跳的話。
“皇帝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趙彥在狗洞中鑽行的時候,心中反複咀嚼這句話,卻始終不得要領。
他默默地希望王服能夠順利地把董妃救出去,讓這句話不必變成遺言。
王服帶着董妃疾馳在許都城内,兩個人都保持着緘默,隻聽得到坐騎粗重的鼻息聲。
追兵們越來越多,不斷從身後和側面圍堵而來,有好幾次,王服都是在包圍網形成前的一刹那一躍而出。
這時董妃才發現,這條路線看似古怪,卻利用地形巧妙地甩掉了大部分追兵,讓他們的數量優勢得不到發揮。
零星靠近的追兵,根本在王服劍下走不了一合。
“也許這樣真的能逃出去。
”董妃心裡蓦地升起一個微渺的念頭,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裡面的胎兒輕輕踢了母親一下,似是有些欣喜。
當希望若有若無地出現時,這輕輕一踢,讓她那因絕望而堅定的殉死之心,産生了些許的動搖……
找一個地方,把孩子生下來,即使父親死了,還有趙彥可以幫忙,天下諸侯那麼多,總有能接納我們娘倆的吧。
董妃的心思單純,迷迷糊糊地在馬背上想着。
一聲馬匹的長鳴把董妃帶回到冰冷的現實。
她發現坐騎移動的速度越來越慢,前面的騎士左右搖擺,幅度越來越大,似乎已經神情渙散握不住缰繩。
鮮血從騎士的肩上傷口滲出來,在箭杆附近凍結成了一圈暗紅色的冰淩。
“你沒事吧?”董妃問。
王服搖搖頭,覺得嘴唇有些發苦。
他已經數次幾乎摸到城牆邊,卻又被追兵逼着轉向另外一個方向。
看來滿寵和鄧展他們已經洞悉了全部計劃,幾條秘密的潛逃路線附近都安排了伏兵。
他們現在是甕中之鼈,根本無路可逃。
“這是我第二次護送女人出城吧?”王服一陣苦笑,不由得想起從前的往事。
可惜這一次看來不能成功了。
他的身體越來越沉重,意識也越來越模糊,絕望如同一塊泰山巨石,重重壓在心口。
他們向西又跑了一陣,拐過一座箭樓,王服陡然看到前方遠遠地有許多火把,還能聽到人聲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