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兵和步兵,等到身邊衛兵最少的時候,他忽然邁開大步,借着一處凸起地勢,從兩個走得歪歪斜斜的官員之間穿了過去,讓自己置身于九卿的隊列之中。
漢室此時九卿不全,也都沒資格坐車,個個在地上走得苦不堪言。
趙彥看到孔融也在其中,走上一步,扶助他的胳膊。
孔融一看是趙彥,呵呵一笑:“你腿腳倒靈便,先跑到前頭來了?”
“少府大人您可小心,别摔倒了,等會可還有您的安排呢。
”
“哼,放心吧,我可都準備好了,不會讓這些人好過。
”孔融氣哼哼地朝着前頭的丁沖、王必等人做了個威脅的手勢。
他們都是曹氏在朝廷的代表,喜歡聚在一起走。
更遠處是荀彧和趙溫,他們一個是尚書令,一個是司徒,是朝廷頂尖的兩名高級官員,也隻有他們有資格尾随皇帝的駕銮。
“對了,聽說你去找楊俊的時候,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孔融問。
“嗯,怎麼說呢……那個名字似乎對他刺激不小。
”
“這也難怪。
楊俊是今文派的名士,而荀谌師從鄭玄,是古文派的大将。
雖說鄭玄一直緻力于調和兩派,可他當年畢竟當衆打敗過号稱‘學海’的今文大師何休,而何休正是楊俊的師祖、邊讓的老師。
”
這些掌故,趙彥遠不如孔融熟稔,可他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
一個人怎會驚訝到連毛筆都捏斷了呢?這得用多大的勁?
暫時不要想這些無關的事情了。
趙彥搖搖頭,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皇帝身上,可不能讓這些閑事幹擾了董妃臨終前的囑托。
說實話,别說這麼遠遠觀望,即便是與皇帝正面相對,趙彥也無法分辨出什麼異樣。
董妃與皇帝有過肌膚相親,自然能感受到其中微妙之處,而趙彥隻在朝堂上隔着百十步外和垂簾看過幾眼,對他來說,那是一張陌生的面孔。
但趙彥始終覺得,不親眼近距離确認一下皇帝的臉龐,就不算真正履行董妃的囑托。
皇帝的臉對他來說,是一個起始儀式,是軍隊沖鋒前的戰鼓。
他借着攙扶孔融的機會,不動聲色地向前挪動,很快就超過了其他幾名大臣。
現在距離皇帝的馬車隻有三十多步,小跑幾步就可以趕上。
趙彥在心裡盤算,是一口氣沖過去,還是假裝去跟趙溫說話,繼續前挪。
正在這時,趙彥覺得脖頸一涼,一把鋼刀架在了他的咽喉之前。
隻消刀刃再向前半寸,便可以割開他的咽喉,讓熱氣騰騰的人血灑在雪上。
趙彥大驚,連頭都不敢轉動,整個人僵在了原地,隻有耳邊傳來一個譏諷的聲音:“逾越辇道,沖撞輿乘,你小子是活得不耐煩了麼?”
這個聲音他很熟悉,是曹仁。
趙彥感覺到脖子上的刀刃稍微離開了點,這才勉強扭動頭顱,看到一個武士正在馬上冷冷看着他。
這武士的身材不高,卻極為敦實,整個人有如一塊黑色的巨岩,胯下的西涼駿馬似乎都有些難以承受他的重量。
“曹将軍,抱歉,我剛才是想扶少府一把,一不留神走過頭了。
”趙彥趕緊解釋。
曹仁把刀收回,左手習慣性地在颌下的粗硬黑髯上摩了摩:“我的人沒給皇家做過扈衛,下手不知輕重。
你這麼亂走,可是會被當反賊砍死的。
”
“下次不敢了,下次不敢了。
”
“嘿,最好如此。
你們這些人老實一點,對咱們都有好處。
”曹仁話裡有話地說了一句。
孔融快步走過來,看到這一幕,瞪大了眼睛氣憤填膺:“反了!反了!子孝,你職銜也隻是個廣陽太守,怎麼敢在天子儀仗裡對同僚寒刃相加?”
“孔少府,我這也是職責所在。
”
“職責?羽林四十五星,散在壘南,可以藩蔽天垣,故以星為軍名,扈護天子。
你們是哪部分的?叫什麼名字?應和的是什麼天象?”
曹仁似乎對這個說話高調的家夥很頭疼,他沒容孔融繼續說下去,轉身驅馬離開。
“這些狐假虎威的家夥。
”孔融惱怒地拍了拍趙彥的肩膀。
趙彥知道自己這次沒什麼機會接近皇帝了,向着虛空中某一個身影歉疚地歎了口氣。
隊伍很快就抵達了和梁。
在這裡,籍田早已準備好了,田埂上擺放着一把鐵镬,木柄用黃綢纏好,旁邊還放着一把木耒。
這是給皇帝和皇後使用的,他們隻需要拿起這兩件農具,在籍田裡擺擺樣子,三推三反,即可以完成自己在儀式中的職責。
接下來朝廷諸臣将按照官階大小,依次下田耕推。
這是一套早已規定好的流程,不需要任何人發揮,隻需按照司禮的指示照做即可。
先是劉協和伏壽,然後是荀彧與趙溫,接下來——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是張繡和曹仁。
這意味着張繡正式被納入曹氏陣營,不過如果有心人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張繡和曹仁從頭到尾沒有進行過任何交談。
接下來百官都下地耕了一遍,把整塊田地踩得亂七八糟。
好在這是個象征性的儀式,事後自有農人來打理。
耕罷了籍田,該是祭祀青帝。
就在這個時候,孔融忽然在群臣中走出來,跪在皇帝面前道:“陛下,臣有事啟奏。
”
一群大臣都用哀怨的眼神看着他。
就是這家夥出主意,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