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盡在掌握,這份傲慢終于種下敗因。
你們行事,莫要蹈我覆轍呐。
”
董承說完,别有深意地看了看楊修。
楊彪苦笑一聲,什麼也沒表示,轉身離開。
董承見他們走了,頹然癱坐于地,雙目緊閉,兩行濁淚緩緩流下。
偌大的監牢裡,隻有他虛弱至極的呢喃聲:“君兒,爹對不起你,爹這就過來陪你了……”
楊彪、楊修父子探望完董承以後,離開了許都衛。
滿寵舉薦了楊修負責董承的審理,所以他在許都衛内被一路放行,無人懷疑。
楊彪坐的還是那一輛迎接劉平的馬車,那斬下楊俊一臂的車夫手持馬鞭,安靜地坐在轅首。
楊彪甫一上車,就看到座位上擱着一條紙片。
他拿起來看了看,白眉“刷”地騰起,随即又飛快地落了下來。
他把紙條在手裡撕碎,搓成紙球,複又拍散。
“修兒,你把王越叫來許都了?”楊彪問。
楊修笑道:“爹,您的那位高手果然對劍擊之士最為敏感,可惜他什麼事隻願與爹您說。
”說完他下意識地環顧四周。
馬車附近一片安靜,可楊修知道,那位口音如沙礫滾動的神秘高手,應該就伏在某一處陰影中。
“你不用找了,他已經不在這裡了,他知道該怎麼做。
”楊彪淡淡道,“無論你把王越叫來許都有什麼圖謀,馬上都停下來。
讓孔融那幫人去折騰就夠了。
”
“父親,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楊修有些詫異。
楊彪面沉如水,手指用力地敲擊着車欄:“難道你不知道麼?他快回來了。
”
“這我早就知道了,”楊修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幾度,“那又如何?”
“你這孩子,又在賭……曹公在外,他不會在許都待很久,暫且隐忍幾日,何必在此時強出頭。
”
楊修聽到自己父親這麼說,手裡把骰子抛得更快,俊朗的臉孔升騰起一股不易覺察的怒氣,一股受到侮辱而不甘的怒氣。
楊彪疲憊而憂慮地看了自己兒子一眼,一字一句道:“修兒,你記住這句話——這句話荀彧曾說過,陳宮曾說過,前幾日賈诩也對我說過——郭嘉從不犯錯。
”
※※※
醫者華佗所著《青囊書》有言:“人以眴時最樸”。
意思是說人在受到驚吓時,他的瞬時反應最為體現出本心。
所以在這一天的和梁籍田附近,劉協會在第一時間抱住伏壽跳開。
所以久經沙場的曹仁會第一時間拔刀相向。
所以謹小慎微的張繡會第一時間踢起簸箕自保。
所以當殺手将劍橫在曹丕脖子上的時候,在場的大部分大臣第一時間不是關心天子的安危,而是把驚駭的目光投向這位曹家的二公子。
曹丕沒有想到,殺手的真正目标,居然是自己。
他的瞬時反應,是拔出腰間的匕首,向殺手身後狠狠刺去。
這個小手段讓殺手微微錯愕了一下,他沒想到這個小孩子在利刃加身時,居然還企圖做出反擊。
他左手輕輕一擋,曹丕手腕登時酸軟,匕首掉落在地。
“年輕人,要愛惜生命。
”殺手說。
曹丕感覺到咽喉前一道森森的寒意。
他知道,這不是兵器本身的溫度,而是因為浸染了太多人血而帶來的殺意。
他用眼角看到遠處伏壽被天子攙在田壟上,有些狼狽地朝這邊望過來,不由得挺直了胸膛,大聲道:“我乃曹司空嫡子曹丕,不可無禮。
”
“找的就是你。
”殺手微微一笑,眼角的“淚痕”随肌肉扭動起來,好似兩條蛇在爬行。
他右手握劍,左手按在曹丕的肩膀上,這才擡頭環顧四周。
以曹仁為首的曹營精銳已經聚攏過來了,無數雙軍靴粗暴地踏過皇帝親耕的田地,雪泥飛濺。
西涼騎兵本來也要湊過來,但張繡悄悄做了一個手勢,于是他們都勒住缰繩,遠遠站開,把籍田外圍的幾處道路據住。
很快那殺手和曹丕四周就被士兵們圍了一個水洩不通,但沒人敢靠近十步之内。
曹仁分開衛隊,走近五步,開口問道:“你是什麼人?你想要什麼?”
曹仁沒有暴怒如狂,他很冷靜地問了兩個關鍵問題。
從剛才那快若流星的刺擊中,他看出這人是個絕對的遊俠高手,而這種遊俠,一般都不是尋常之道可以解決的。
“在下王越,欲為舍弟報仇。
”殺手如實回答,既不傲慢也不興奮。
“是哪個王越?”
人群裡傳來幾聲驚呼。
一些雒陽老臣都想起來了,當年在京都的時候,曾經有一名虎贲就叫王越,以劍法出名,号稱是王氏一族中最強悍的劍手。
不過他早在靈帝時就已離開京城,遊俠四方去了。
想不到這麼多年以後,他會突然在許都出現。
“令弟莫非就是王服?”曹仁不傻,立刻聯想到了兩者的聯系。
“不錯。
”
“哼,王服偕同董承謀叛,以國法誅戮,有何冤可伸?”
“我們遊俠複仇,向來隻問血親,不問法度。
”王越掃視一眼周圍雪亮的刀叢,輕蔑地笑了笑:“我聽說曹公軍中有擊質的傳統。
若有挾持之事,劫者與人質一并擊殺。
不知今日之事,是否還會依循舊例?”
曹仁面色一僵,後退了一步。
曹丕忽然昂頭叫道:“今我雖死,尚有兩個弟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