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承和對曹氏的複仇在同一個人身上完成,他已經沒有什麼遺憾了。
嗚咽聲中,曹丕流着淚,雙臂抱着頭,驚恐地在密道裡蜷縮成一團,隻有這個姿勢才能讓他有點安全感。
曹丕就像是隻受驚的幼貓,隻能無助地喃喃自語道:“媽媽,媽媽,媽媽在哪裡,丕兒想你……”
劉平不知道曹丕在密道裡的遭遇,即使知道,他也無暇去關心。
此時的天子正拼命驅趕着馬匹,心急火燎地朝着事先約好的地點跑去。
劉平在溫縣已經參加過不知多少次夜獵,在這種夜晚分辨方向難不住他。
大約跑了半個時辰,劉平看到了他一直期待的東西——在前方出現一座營帳,營門點起了三隻火把,二高一低,代表平安無事。
他一口氣跑到營地門口,門口的衛兵事先受過交代,略對了一下暗語,就放他進去了。
劉平驅馬直接闖到最大的軍帳前,帳内匆匆跑出一個人來。
他看到劉平先是一驚,繼而大喜,一把拽住坐騎缰繩:“你可來啦!”
“公則啊,朕向來是言出必踐的,希望你也是。
”劉平在馬上居高臨下地說,目光如電。
那人連連點頭,露出一張典型的公則式笑容。
劉平跳下馬,一邊朝帳内走去,一邊問道:“你都準備好了?”公則緊緊跟在旁邊:“是,萬事俱備,隻欠陛下龍威。
”
劉平“嗯”了一聲,專心朝前走去。
他們在帳内沒有停留太久。
劉平隻是簡單地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從公則那裡要回了那一張衣帶诏。
這衣帶诏是劉平從白馬逃到袁營時交給公則的,後者一直沒有上繳。
收拾停當以後,兩個人乘坐一輛馬車離開營地,朝着官渡的方向跑去。
一路上,公則緊張地望着馬車外頭的夜色,指甲不停地在窗框上刮擦。
劉平看在眼裡,寬慰道:“别那麼緊張,今夜過後,公則你将揚眉吐氣啊。
”
“托陛下吉言……”公則這才恢複了一點信心。
最近這一段時間,公則感覺自己的人生已經跌到了谷底。
他本以為蜚先生是可信賴的心腹,結果人家瞅準機會,直接去攀附袁紹的大腿,導緻他手中可掌握的力量元氣大傷;而漢天子的意外出現,讓袁紹對他之前的私藏行為大為不滿,數次借題發揮申斥。
更糟糕的是,邺城大亂的消息也傳到大營,審配把大部分責任都推卸到了辛毗身上。
結果,公則和整個颍川派都陷入風雨飄搖的地步。
早在蜚先生出現在袁紹身旁時,劉平就注意到了公則的這種窘境。
他意識到,這是一個拉攏公則的絕好機會。
公則的奮鬥目标,是讓颍川派把持大将軍幕府;再深一步說,他的終極目的,是讓自己和郭氏一族的威名徹底壓倒荀氏。
為了這個目标,他什麼都願意做。
而現在走投無路的他,漢室是唯一的選擇。
于是劉平利用在袁營的機會,隻花了幾句話就把公則拉了過來,成為劉平計劃最關鍵的一步。
孔子怎麼說的?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
劉平不在乎公則是否真的忠心漢室,他隻要确保公則相信能從漢室手裡收獲最大好處,就足夠了。
馬車很快抵達了一處軍營。
這裡距離官渡前線隻有五裡路,如果是白天的話,可以直接看到曹營的情況,所以戒備十分森嚴。
馬車先後被三道崗哨盤問,這才開進來。
公則先跳下車,急匆匆地沖進大帳。
大帳裡還點着十幾根蠟燭,張郃和高覽兩個人正惶恐不安地跪坐在那裡,對着一面牛皮地圖發呆。
烏巢的動靜他們都注意到了,可袁紹那邊卻沒有任何命令傳過來,這是一件奇怪的事。
他們隐隐猜到這大概是有什麼重大圖謀,可卻不敢輕舉妄動。
這兩個人都是官渡前線的一線指揮官,他們的舉動将關系到整個戰争的成敗。
所以當他們看到公則一腳踏進來的時候,都異常驚訝。
“請兩位将軍盡快起兵勤王。
”公則一句客套話也沒說。
張郃與高覽對視一眼,都覺得有些滑稽,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先鋒督軍在這裡指手畫腳了?何況還是個颍川人。
公則沒指望他們乖乖聽話,随即又補充了一句:
“這不是在下的建議,而是傳達上頭的命令。
”
“上頭?有多上?從誰那裡傳達的?袁公嗎?”高覽嗤笑着伸出手,“調動兵馬的符節又在哪裡?”
公則道:“沒有那東西。
”
“那你還啰唆個屁呀!”張郃拍着案幾喝叱道,他今天晚上一直情緒不太好。
“但我把發出這道命令的人帶來了。
”公則不動聲色地說,然後袖手一指。
張郃與高覽同時朝帳門望去,同時大吃一驚。
站在門口的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身穿上玄下赤的冕服,頭戴冕冠,眉宇之間有着肅殺之氣,俨然一副帝王之相。
“陛下?”張郃與高覽連忙跪下。
劉平是天子這件事,在袁軍高層并沒刻意隐瞞,高級将領都知道他已得到确認,是一位如假包換的帝王。
可是,他怎麼會跑到官渡前線呢?還是和公則在一起呢?
劉平威嚴地掃視了他們兩個一眼,語速緩慢而堅定地說:“要調兵的是朕,也需要符節令牌麼?”兩人為難地對視一眼,漢室是怎麼回事,誰心裡都明白。
但平日裡蔑視是一回事,當一位真正的天子出現在你面前,是另外一回事。
“陛下,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我等未接到幕府軍令,不敢擅動。
”高覽比張郃多讀了幾本書,終于想到一個推托之辭。
“你們是要抗旨喽?”劉平冷哼一聲,雙目刺了過去,他身上散發的淡淡帝威讓兩個将軍身子都一抖。
劉平現在已完全融入到自己的角色中來。
如果說在許都的他還隻是守成之君的氣質,這幾個月在官渡的經曆,給他淬煉出了一種開國帝王的淩厲之氣。
高覽沒來由地哆嗦了一下,連忙辯解道:“不是,陛下,夜戰茲事體大。
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