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為何變得心浮氣躁,大概是大戰将至、心中忐忑不安的緣故吧。
這時鄧展走過來:“陛下,時間到了。
”劉平重重把酒杯放下,冷哼一聲,起身離開。
淳于瓊一個人興緻勃勃地自斟自飲,連頭都懶得擡。
“當初你在他麾下時,他就是這麼一副嘴臉麼?”走在路上,劉平忍不住問鄧展。
鄧展與淳于瓊當年的恩怨糾葛,他已聽說了。
鄧展想了想,回答道:“那個人啊……從來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他今天居然跟陛下您說了這麼多話,着實出乎我的意料。
”
劉平愣了一下,旋即擺了擺頭。
淳于瓊隻是無關緊要的一個小角色,這時候犯不上為他傷神。
此時他們正走在烏巢城中,道路兩旁到處都堆放着糧草與辎重。
烏巢與其說是座城池,倒不如說是一個大号的土圍子,除了四面夯土高牆以外,基本沒什麼防禦工事。
從河北轉運過來的大量補給都雜亂地堆積在這裡,彼此之間也沒有挖防火壕溝。
萬一真有人潛入城中投下火把,很容易便會燒成一片。
鄧展把劉平送到烏巢西側城牆的底端,停住了腳步。
接下來劉平自己沿着鑿出來的台階一步步攀上城牆頂端,來到一處向外凸出的拐角邊緣。
這裡隻插着一面角旗,有氣無力地耷拉在旗杆上,絲毫不為夜風所動。
劉平走過去,扶住旗杆,身子朝外探去,極力讓身子溶入黑暗。
過了一陣,劉平聽到一個如同風吹沙礫的聲音傳入耳朵,這聲音他許久不曾聽到了:
“陛下,在下徐福。
”
劉平習慣性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盡管他什麼都看不到。
徐福的聲音似乎又從另外一個方向飄來:“您果然是在烏巢。
”
“不錯。
曹公的救兵是不是快到了?”
“是。
”
“很好,接下來的事情,你要記好。
”劉平的聲音越來越低……
劉平與徐福重新接上頭,這其實要歸功于蜚先生。
蜚先生認為曹操是個非常狡黠多疑的人,他不會輕信任何一條消息。
許攸已經告訴他“天子在烏巢”,東山也刻意散布了“天子在烏巢”的消息讓靖安曹聽到,但這還不足以讓曹操下定決心。
他希望劉平通過漢室的渠道假意向曹營求救。
這樣一來,三條不同來源傳來同一段情報,由不得曹操不信。
為了不讓天子心懷忌憚,蜚先生還非常大度地允許劉平自由行動,給他充分的空間與徐福聯絡,周圍甚至幾十步内都沒有哨兵。
事實上,劉平無論說什麼,蜚先生都不在乎。
他的目的,隻是讓曹軍知道天子确實在烏巢,就夠了。
今夜是劉平與徐福的第二次聯絡,也是最後一次。
徐福将親眼确認劉平的安危,然後回報給奇襲部隊,曹軍才會發起攻擊。
對劉平來說,此時他終于掌握了一個優勢。
蜚先生隻知劉平會和郭嘉的使者接頭把自己身在烏巢的消息送出去,但他不知道,這個人是徐福——楊彪的忠仆,漢室的一把利劍。
劉平和徐福的談話結束得很快,然後劉平一個人走下城牆,神色如常。
鄧展迎了上去:“如何?”劉平淡淡地指了指天:“人事已盡,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老天爺了。
”
附近的草垛和圍牆附近幾條人影閃過。
劉平知道,這都是東山派來監視自己的人。
他佯作不知,向前走了兩步,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從陰影裡走出來。
“王越?”
“自從籍田一别,陛下依然康健如斯啊。
”王越不跪不拜,聲音如刀。
劉平臉色有些僵硬。
他可沒想到蜚先生會把王越放到他身邊來。
有這個家夥在,自己的計劃可要有些麻煩了。
楊修給劉平講過王越和楊家的關系,但也表示這個人特立獨行,很難駕馭。
劉平這時看到王越,一時也判斷不出他是站在哪一邊的,便保持着沉默。
“蜚先生說今夜風寒露重,請陛下早點回宮中休息。
”王越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劉平看了他一眼,邁開大步,朝着烏巢城中心的府衙走去。
王越忽然發現鄧展也緊緊跟在劉平身後,細一端詳,不由得大為意外。
“你不是那個……”王越回憶了一下,“……跟王服比劍的曹家将軍麼?”
“不錯。
”鄧展對他可是沒什麼好臉色。
“想不到你也投到這邊來了——哼,我弟弟的死你既然也有份兒,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王越眼神閃過一絲寒芒,握緊劍柄。
他可不管這人如今是天子護衛還是曹家叛臣,隻要有份殺王服的,除了唐姬以外統統都要死。
鄧展卻是波瀾不驚:“要報仇,也要過了今晚再說。
”他轉身跟上劉平的步伐,把背部毫無防備地亮出來,似乎對王越的威脅毫不在意。
“也好,曹氏的血賬,今晚要還的可不少呢。
”王越舔了舔嘴唇,意猶未盡地啧了啧嘴,也跟了上去。
就在這時,烏巢外圍的夜色之中,突然響起一聲夜枭啼哭。
三人同時停步,擡頭望去,表情不一。
這夜枭的啼聲不大,但在這萬籁俱寂的夜裡,卻是格外清楚。
張繡握緊了缰繩,表情僵硬,隻有胯下的馬匹能感覺到主人的雙腿在微微顫抖。
在他的面前,是一支三十餘人的袁軍小隊,為首的隊長正一臉狐疑地盯着張繡和他身後的軍隊。
他們剛一走出濕地,就迎頭撞上了這支袁軍小隊。
好在奇襲部隊事先都換了袁軍的服飾,不至于立刻暴露,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