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的神佛挨個求了一遍。
老大手都顫了,哆哆嗦嗦地劃着最後一根火把,點亮紙皮燈籠,眼看燈籠亮起來沒滅掉,三個人長出一口氣,提着燈籠一轉身,吓得老大險些把手中的燈籠扔出去。
火把滅掉這麼一會兒,哥兒仨再點起燈籠,立時照到幾張面如白紙的人臉,也不知這些人是從哪出來的,紙皮燈籠不過是用紙皮子疊成的簡易燈籠,三圈竹篦糊上紙,當中插根蠟燭,住大棚的河工夜裡上茅房,勉強照個亮,照不了多遠,在漆黑的河底洞穴中,亮度更為有限,他在燈籠前邊隐隐約約看到有幾個人,燈籠照不到的黑處好像也有人,那些人一個個渾渾噩噩,面無人色,衣衫褴褛,有的甚至沒衣服,身上瘦得皮包骨頭,什麼歲數的都有,大多是男子,年紀小的隻有十來歲,直勾勾盯着他們三個,一言不發。
哥兒仨心裡納悶,河底下哪來這麼些人?以前有種迷信的說法,鬼在燈底下沒有影子,舉着燈籠照過去,眼前那些慘白又沒有表情的臉,好像有影子,又好像隻是人頭,洞裡太黑,睜大了眼也看不清楚,想來不會是鬼,倘若真是橫死的陰魂,他們三個人早沒命了,老大壯起膽子去問,想問那些人是從哪來的,怎麼會在河底的大洞中?
那些人臉色木然,一聲不吭,看到燈光,便越湊越近,似乎能聽到呻吟哭泣之聲。
老大心想:“洞裡這麼多人,是不是别處的河工被困在此地,沒有燈光找不到路,想跟我們出去?看樣子困在河底可有年頭了,是吃死魚為生?”他也不敢往别處想,即便有心不答應,那夥人已經湊到跟前了,他們三個光棍也沒辦法,還能不讓人家跟着嗎?
三個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感覺有陣陰風圍着他們打轉,眼見紙皮燈籠随時會滅,心裡邊好似十五個打水的吊桶——七上八下,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老大手提紙皮燈籠轉過身,到處找之前放下來的繩子,其實繩子離得不遠,一伸手便能夠到,剛才黑燈瞎火心裡發慌沒摸到,他見了救命稻草,心裡踏實了幾分,可旁邊的老二和老三好似突然讓蛇咬了,身上直打哆嗦。
老大是個蔫大膽,人蔫膽大,心裡奇怪這倆兄弟怎麼了,要怕也是怕身後那些人,面前不就是那座塔嗎,看見什麼了?舉目一看塔下的銅鏡,他頭皮子發麻,魂兒都飛了,原來那銅鏡裡隻有他們哥兒仨,緊跟在身後那些人,一個也沒有出現在銅鏡之中。
哥兒仨霎時間明白了,跟在身後不是人,全是孤魂野鬼,三個人吓得臉都青了,心裡想着要逃,怎知那些餓鬼從後邊伸出手來,抓住他們往後扯,這時候是爹死娘嫁人,個人顧個人,老大拼命掙脫,他夠到身前一條繩子,也顧不得倆兄弟了,扔掉紙皮燈籠,雙手拽繩,兩腳蹬着石塔,爬上洞口。
轉天河工們來了一看,老大躺在淤泥中,隻比死人多口氣兒,趕緊架起來問是怎麼回事,其餘兩個守夜的人哪去了?
老大受這一場驚吓,又出了人命,沒法隐瞞不報,一五一十的全說了,他說以為是海張五的墓,同兩個兄弟下去撿便宜,怎知河裡是鎮妖塔。
六
一九五八年挖大河,挖出個鎮妖塔,搭上兩條人命,社會上的謠言自然不會少,當年旱情嚴重,挖河挖出個大洞,從中飛出數萬蜻蜓,人們也以為這是有大災的征兆,一會兒說要地震,一會兒說要發水。
三個河工起了貪心,趁天黑進洞找海張五的墓,結果有兩個人下去之後再沒上來,逃出來的人說下邊有鬼,那倆人全死在洞中了,又說洞裡有海張五埋的鎮妖塔,在當時來說,出了人命也不是小事,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可誰都不敢下去,沒辦法等郭師傅過來,請他帶人下去查看情況,郭師傅也是吃哪碗飯,辦哪樁差,他和丁卯等人帶上手電筒,下到河底的大洞裡,看下邊果真有座塔,兩個河工倒在淤泥中,臉色發青,像是活活憋死的,綁上繩子拖上洞去,白天下去的,沒看見有鬼,不過郭師傅撈河漂子守義莊,以前沒怵頭過,這次可讓他感到毛骨悚然,怎麼呢?原來河底淤泥中有不少死屍,白乎乎的好似裹了層繭,郭師傅和丁卯在撈屍隊這麼多年,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死人,别看挖出許多死屍,卻不能立案,因為至少死了七八十年,隔了這麼久,幾輩兒人都過去了,再也無法追查。
官面兒上有官面兒上的說法,根據巡河隊舊檔案所載,挖河這地方,原本有個大洞,通到下邊的暗河,是民間傳說裡的河眼,其實河眼沒傳說中的那麼離奇,隻是地面河道與地底河道間相連的洞穴,可也非常危險,平時在河中形成漩渦,人被吸